第十四章 我为消灾而来(第2/2页)

“别说往上走了,今年广东府县这一劫,还不知道能不能避得过去呢,只希望那杨冲斗,别到处乱攀咬人。唉,今年这收成,看来是亏大发了。”

一个清瘦的老头稳稳坐在书案边的太师椅上,举着一锅烟,呼噜噜抽着。这就是罗师爷,掌管着李朱绶的钱粮刑名,每年拿李朱绶的六百两银子。听到东主意有所指地在叫穷,嘴角边的胡子微微掀了一下。

“东翁,去年借恩蠲备下的余银,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李朱绶唉声叹气,有心想扣点罗师爷的年脩,却被软绵绵一句话顶回来,也不敢再在“收成”这个话题上深下去。

“近日朝廷风紧,东翁还可压压白总兵。”

罗师爷职业道德不错,依旧尽心提醒着东主。

“白蛮子那家伙……”

李朱绶正一脸愤慨,有门房进来了,举着一张名刺。

“老爷,有凤田村人李四投名求见。”

李朱绶双眉高竖,啪地拍了桌子。

“没功名?没官身?草民一个,居然也敢举名刺,是他吃撑了还是你喝晕了!?叉出……等等!这个……姑且一见。”

那张名刺背面写着两个大字:“消灾”,这可触到了李朱绶的神经,毕竟是官老爷,调门就像是在玩漂移,连点烟尘都不带。

“凤田村人李四,拜见父台李大人……”

李肆进到县衙后堂,面对李朱绶,咬紧了牙关,弯下膝盖,就准备叩拜这位父母官。没办法,他没功名,不跪这一下,那可就万事皆休,就跟必须给门房塞上几分银子一样。

“免礼免礼,李四?果然气宇不凡。”

李朱绶一脸笑意地抬手虚扶,李肆的膝盖只在地上点了一下,就顺水推舟的直了起来,心想你不要这一拜,后面可就再没了。

他这么一顺水,李朱绶的眉毛就像撞上了礁石的小船,径直拧了起来,还真没见过这么顺竿子往上爬的家伙,怎么就把自己的客气当真了呢?

可县官老爷终究是有涵养的,瞬间遮掩了不快,换上一副春风盎然的面孔,开始跟李肆谈论起乡村的风土人情,丝毫不提李肆的来意,让李肆充分领教了官老爷们做事交际的派头。

扯了老半天,话题才进展到庄稼收成,一直唯唯诺诺顺着李朱绶的李肆终于不耐烦了,找着了李朱绶喘气的岔子,沉声开口。

“李大人,草民今日所来,是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何事呀,至于如此惊惶……”

李朱绶拖着长长尾音应着,心道果然是个乡间草民,一点也不知礼,咱们的前戏还没做完呢。不过他也松了口气,这前戏没人配合,还真是挺累人的。

李肆将一张纸掏了出来,双手展开,清清楚楚地展示在李朱绶面前。

“这张纸上的事情,想必大人应该看得明白。”

李朱绶差点想一口唾沫吐李肆脸上,这不是纳粮单子吗?我还能不明白?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名堂!?

原本还以为这个李四是为着他眼前正头痛的大事而来,现在见这单子,李朱绶预料落空,一肚子无名火猛烧起来,就想着好好训斥李肆一番,然后命人将这个粗鄙草民叉走,目光忽然被那张“执照”上的日期给拉了过去。

“康熙……五十年……”

觉得有些不对劲,李朱绶在嘴里低低念着,越念脸色越白,最后哎呀一声,整个人几乎瘫在了椅子上。

【1:康熙中后期,绿营兵已经腐化,很多兵丁另有主业,只把当兵看作副业。军官甚至还鼓励兵丁另找他业,这样他就可以砍下一半月饷,揣到自己兜里。】

【2:“大爷”一称,在康乾之间,可不是对老者的一般称呼,德高望重且有官身者才可能得此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