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狱万年不朽,端砚台既然是元君遗物,会这么容易塌吗?”

温芒想了想,道“这不好说,如果那闻道台有灵,那便是仙家物什,肯定不会塌,如果没有,两三千年也该塌的差不多了。”

叶酌道“广玉元君又不是我,他本就是文士,正史就记载他善诗书琴画,这种常常的和笔墨打交道的人,他的砚台,居然养不出灵?”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这种万事不过心的,都记得给下泉留一个你,他就不给长舟渡月阁留下个什么?”

闻言,温芒眉头一跳,当即道“那这么看来,仙君你的意思是?”

叶酌道“我又不认识姬广玉,能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嗤笑一声“说不定我天天换笔,他就天天换砚台,所以才养不出灵呢?”

塔灵道“那真是见了鬼了,您天天换笔是笔写秃了,他总不能是天天磨墨,把砚台磨穿了吧?那得是磨墨还是磨刀啊?”

他们边说着,叶酌已经收拾好了茶具,一抬脚跨进大厅门槛。

说起来他没在景城住上多上天,江川的院子虽然没有打理,也不显萧条,反而有些过于欣欣向荣了。叶酌对院子里的植物向来是放纵的态度,如今过了短短半个月,葡萄的藤条快从爬架上蔓延到地上去了,爬山虎张牙舞爪的在门缝上耀武扬威,叶酌拽着它的脚把一小丛叶子从卡住客厅门缝的地方扒拉下来,端着茶具进了正堂。

温行居然没有坐着,反而有些局促的,看着客厅的西北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酌随着他的视线往旁边一瞅,一眼看见了摆放在客厅里的大床。

那是一张老漆酸枝木的螺钿雕花大床,还垂着苏绣的帘帐,比一般的双人床还大上一圈,够几个人在上头翻滚了。

这张床大摇大摆的占据了客厅的最正中间,把所有客厅该放的桌椅都挤到了一边去了,温行若要在这里找地方坐,就只能坐在他的床上。

叶酌摸了摸鼻子,一时也收拾不出桌椅板凳,便指着那床笑道“不必担心,这个是我睡的,不是谁家姑娘的闺房,你坐一坐,也是无妨的。”

温行退了两步,背过身道“这于理不合。”

叶酌便笑“哎长老,我们那么熟了,一张席子都睡过了,也算是一席之交了吧,我的床你随便坐随便躺,我不会介意的。”

叶酌是真不介意,温行现在既是他徒弟,也是他老师,又都是男的,背都背过了,没有不能坐对方床的道理,他是觉着两人了许久,都走累了,该休息一下,谁料温行本来半侧着身,现在已经全背过去了,居然还疾走两步,眼看就要出了房门,落下训斥了一句“你莫要又胡言乱语。”

叶酌莫名“这怎么是胡言乱语?”

他见温行走的急,觉着这个徒弟确实十分有趣,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拘谨。然而温行越这样,叶酌就总觉着他在逗晚辈玩,就越想说些古怪的话,试探温行的反应,于是他从床上爬起来,倚在床柱上,朝温行笑:

“老师,我看你怎么斥责谁都是用的胡言乱语,但我已经不是一般人了,作为你现在唯一的弟子,为了让我感觉到老师对我的重视,我想要一点点区别对待,您看怎么样。”

温行一时间没绕出来,便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叶酌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憋的内伤,然而他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甚至装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比如老师想骂我的时候,能不能换一个词,不要说胡言乱语了,一点也不亲近,不如斥责我’胡闹’,怎么样?”

温行愣在当场。

胡言乱语对谁都可以说,胡闹这两个字包含的亲近意味却太浓了,还带着了一丝丝的包容和宠溺,比起斥责,更像是无奈。

温行似乎给他气着了,手指蜷缩着,青筋都暴起来了,一时间说不出话。半响,他才一挥袖子,憋着口气,也不知是斥责还是无语道“胡……胡闹。”

叶酌倒没想过温行真的改口,一时间也接不上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好吧,那我不闹了。”

——倒真像是在虚心认错似的。

温行等了半天,没想到他回句这个,扣在门上的手一僵,而后猛的一拉门环,几乎夺门而出,在叶酌看不见的地方,半个耳朵都红了。

叶酌怕这个话题越走越远,最后两人就都窘迫了,于是直起了身子,把话题茬到一边去了,向他解释道

“你不要误会了,我其实不是有在厅堂睡觉的怪癖,只是我家原来两个丫鬟胆子小,有一天家里进了贼,虽然我英勇的制服了他并报了官,但她们还是给吓着了,为了不叫她们吓的半夜睡不着觉,我这才搬来厅堂睡了。”

叶酌这家院子挺大,花花草草种了一院子,屋子却不多,厅堂连着后面几间有点像小型的四合院,分别是厨房杂物间主卧侧卧,主卧在最里头,原先这床就是摆那儿的。

温行出门的腿一顿,抓住了一个奇怪的重点,道“你遭过贼?”

叶酌坐在一边,随口答道“是啊,贼都挺喜欢我,你也知道,我看上去比较有钱嘛。”

温行道“财不露白。”

叶酌道“倒也没有多露,遭贼次数也不多,不过一次而已。“

温行回头看他,恢复了淡漠的语气“扭打过程,可有受伤?”

——这个时候,他到有两分老师的架子了。

“?”叶酌回忆了一下,道“他打不过我,就是撞了一下,脑门磕了块青。”

温行看了他一眼,忽然折了回来,此时他脸上的红晕已经褪了干净,俯视着坐着的叶酌,似乎在看叶酌的脑门,然而此事过去许久,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他当下暗暗松了气,收敛了神色,缓缓道“你过来,我教你学剑。”

叶酌“?”

温行只当他没听清,重复到道“你不是想学剑?过来,我教你。”

叶酌盯着温行的脸看了看,他迟缓的脑瓜转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心中不由叫苦。

——“这个还是不了吧。”

贵为天下第一剑君的崇宁仙君堕仙几百年后,再一次拿剑的过程堪成惨不忍睹。

曾经一剑之威,天下臣服的他,此时拿着温行的剑,一脸的不自然。

他随意比划了两下,评价道“我觉着厨房的那根烧火棍,搞不好对我而言,都要好用一些。”

这倒不是说温行的剑不好用,只是这把剑虽然还没有养出剑灵,然而已经有了三分灵性。叶酌之前把它又是当砍刀又是当烧火棍的,惹的灵剑对他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在叶酌手里,直接躺尸,拒不合作,叶酌挥它,手感还不如挥个厚重的棺材板。

所以叶酌拿着它晃了晃,塔灵就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仙君你搞啥玩意儿,不说你练剑,我以为你舞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