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沫因为过于震惊, 眼睛一直是瞪圆的。

她视线里,满满都是薛露鹤。

半闭着的、魅惑又璀璨的双眼,纤长弯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的极薄眼皮, 眉心处有点红晕。

眼尾下方, 一颗烟云般的小痣,随着呼吸节奏轻轻抖动, 泄露了主人的紧张。

其实不过刹那之间, 林沫就非常用力的推开了薛露鹤。

两人唇瓣只是轻微的碰触, 不深入, 很简洁,是蜻蜓点水,是蝴蝶飞起,蝶翼相互碰触。

快的甚至,双方都没来得及有任何感觉,这亲密接触就迅速结束了。

薛露鹤往后退去,眼神里是浓浓的失落, 神色甚至显得有点委屈。

林沫先是一阵迷茫,随后就是愤怒,突然席卷了全身、没来由的巨大愤怒。

她从今天早上开始, 碰到的事情就莫名其妙, 沐霏搞些乱七八糟的也就算了, 现在薛露鹤又是怎么回事?

拿着两张照片就自作主张, 把林沫当成她对象, 跑过来强吻?

就因为长得好看,天之骄子,世界宠儿, 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

林沫忽然觉得心凉。

被薛露鹤这样魅惑着,被动承受了这个吻,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小鹿乱撞、春心萌动的感觉,反而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

本来这段时间,薛露鹤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又柔情似水,道歉张口就来,体贴照顾也很在行……

林沫是真心以为,现在的薛露鹤,跟以前别墅里那个变态狂完全不一样了,她已经成了一个有礼貌、懂尊重的好人。

然而今天这件事……再一次打破了她这段时间的认知,或者说,再一次巩固了她,对薛露鹤的认知。

薛露鹤,永永远远都是那个学不会尊重人、只会从自己角度出发,胡乱强迫、横冲直撞,用美色权力压迫别人的大变态!

薛露鹤委委屈屈的,小声问:

“你不遵守承诺了吗?”

林沫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此刻她瘦小的身躯里,正有一股庞大的能量在凝聚。

她发现自己不害怕薛露鹤了,因为她已经明白,薛露鹤这个人本质上,不过就是个漂亮的垃圾。

她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极度冰冷,如宇宙中的绝对零度一般,毫无感情:

“我从没对你承诺过任何事,我早告诉你,我失忆了,是你不相信。”

薛露鹤脸色很快变的苍白,身体往后退,没头紧紧皱着,难以置信的问:

“你真的……这么绝情?我知道你只是假装失忆,我已经不在意你欺骗我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林沫此时心里充满了悲伤,她觉得自己在薛露鹤面前,大概从来就只是一个工具吧。

作为工具的自己,当然应该任意被亲,应该为对方的宽容感激涕零,应该马上遵守童年的什么狗屁约定。

可是林沫真不觉得自己是工具。

她扪心自问,她从来没爱过薛露鹤,真的从来没有。

偶尔会动心,经常会做梦,也许有一点好感,可是,这都不是喜欢。

本来或许还有那么点可能,但现在,没可能了。

林沫眯着眼睛,含着悲凉,语气飘忽却决绝:

“你根本就不明白,不是我绝情。我对你根本没有感情,不可能因为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这世界不是这样运转的。我以为你改变了,但我刚刚才发现,你那霸道又自大的样子,一点都没变,甚至比以前更讨人厌。”

缓慢又坚定的说完这段话,林沫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虚浮,朝包厢门外走去。

她一眼都没有回头看,完全不想看。

自己还真是……挺惨的,表面看来被很多人喜欢追求,实际上,那些人爱的大概都只是他们自己吧。

世界之大,林沫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直到推开包厢门,快步走进阳光里,她才舒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快速奔跑的脚步声,林沫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谁,她直接闪身走进柜台里面,把柜台的小矮门关住。

这个时候,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薛露鹤大步而来,像魔鬼,脸色青白,怒发冲冠,嘴唇苍白没有血色,一双眼像燃烧着烈火,要把林沫彻底吞噬。

隔着一道只到人胸口的矮门,薛露鹤用那双烈火般的眼死死盯着林沫,张口说话时,声音都像带了火,沙哑灼烫:

“你……对我有感情,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气我,对吗?”

林沫站在门后,没去管身边同事们惊恐的眼神,抬高下巴,说的非常坚定:

“你错了,我对你,从来就没有感情。”

话音刚落,薛露鹤浑身一抖,突然疯了一样开始踹门!

“砰!”

“砰砰!”

这个门只是装饰用的狭窄门板,根本禁不住薛露鹤这样大力的踹,很快插销就碎了,门扇被打开。

薛露鹤携着冷风和怒火,冲进吧台,双手一起用力,把林沫狠狠按倒在了吧台上!

“啊!干嘛呢,太吓人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要录视频!”

“薛露鹤这是吃兴奋剂了吗……”

“人设崩塌现场啊!”

周围服务生同事,还有一些认出人来的顾客,都战战兢兢的围拢过来,有人拿手机开始录像。

林沫被死死按在吧台上,脑袋紧贴着硬木柜面,耳朵都压疼了。

她能感觉到薛露鹤在控制力道,但人盛怒之时总会有判断失误,薛露鹤控制的并不怎么样。

情况危急,薛露鹤转身怒斥周围所有人:

“都给我滚!”

她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咖啡杯,冲着地面狠狠砸去!

“哗啦啦——”

碎裂声中,好几个顾客都被吓到,转身就跑了,都没付钱,几个服务生又跑去追。

但还有一些不怕死的,只是站远了点,拿着手机绕过门柱偷拍。

薛露鹤没再管那些人,低下头去,死死盯着林沫,双眼里冒着烈火,而烈火背后,却藏着深深的恐惧。

她一只手掐住了林沫的脖子,另一手却非常小心的,护着林沫的腰,阻隔在林沫和坚硬的柜台之间。

这动作非常矛盾,正像她的眼睛,一边是愤怒,一边却又是软弱和恐惧。

林沫意识有点模糊了,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薛露鹤凑在自己耳边,一遍遍的问:

“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哪怕是一天呢,你说话啊!”

“一个小时呢?我们喝酒的那一次,你喜欢我的对吧?”

“你说啊……你什么都忘了吗,我不许你忘……”

说到最后,薛露鹤已经带了一点哭腔,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放松。

薛露鹤终于说不下去,把头埋在林沫胸前,呼吸灼热,身体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