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方霸主(第4/11页)

孙膑是齐国人,出生在阿,甄一带,据可靠消息称是春秋著名军事家孙武的后代。庞涓是魏国西河人。两人都是平头老百姓出身,共同的出人头地的志向将两人的命运联系到了一起。为了学习兵法,两人走到了一起。在当时兵法已经成为显学,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研究学习者大有人在,民间也开办了不少学习班。孙膑和庞涓拜在同一个老师门下为徒。时光在讲解、研究、讨论、揣摩中飞渡,求学的日子简单并快乐,平静而充实。单纯的学习环境掩盖了庞涓的偏狭,也隐藏了孙膑的隐忍。两个快活的青年在兵法上表现出极强的天赋,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随着学业的长进,名利的兔子在庞涓的心中逐渐长成。他的祖国魏国正处于人才断档期,魏文候留下的老一代文臣武将已经死去或者流失,魏惠王出于国家霸权的需要,正在大张旗鼓地招徕人才。

此诚贤能有识之士效命之秋也。风流人物之所以风流,全在于能把握机会建功立业。庞涓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告别师傅和孙膑下山了。在魏国,庞涓通过层层选拔见到了最后的面试官——魏惠王。庞涓施展平生之所学,以一个旁观者的清晰立场,以一个军事家的独到眼光对魏国的国际环境和斗争策略进行了鞭辟入里的分析,魏惠王听后非常受用,拜庞涓为将军,交给他一个方面军。

在对外的战争中,庞涓飞速成长,他向北占领了赵国两座城,然后又挥师向韩,迫使韩国与魏国结盟,接着对周围的宋、鲁、卫等国进行军事恐吓,这些小国惮于魏国的实力,纷纷入朝魏国。这一系列军事行动使庞涓迅速蹿红,成了魏国最著名的年轻将领,职位也升到了武将的最高级别——将,也就是全国军队总司令。此时公孙痤已死,魏国国内无人能挑战庞涓的权威。

但是在脸上的风光掩盖不住庞涓心中的一丝隐痛。同学孙膑像一个梦魇一样压迫着庞涓的神经,无论取得多大的胜利,他一想到孙膑谈论起兵法头头是道,见解超群的样子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在胜仗中运用的那些战略战术戏在孙膑的眼里全是小儿科,孙膑总有对付他的办法。此刻的孙膑还在山中跟从老师学习,想必兵学造诣又进入了新的境界。对庞涓来说,世上有一个孙膑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为其他国家效命,必将成为魏国的强劲对手,也就是自己的强劲对手,他日在战场相遇,自己免不了要吃亏。如果孙膑也来魏国求发展,势必会因军功爬到自己头上,这两者都是庞涓所不能容忍的。避免的唯一办法是在孙膑还没有大放光芒之前将他的肉体消灭。

对于如何在战场上打败孙膑,庞涓很头疼。对于如何杀死孙膑,庞涓却满有信心。庞涓了解孙膑:一个军事上的巨人,一个政治中的孩童。消灭孙膑,只需要略施小计。

庞涓和魏惠王在一次闲聊当中相互吹捧。

庞涓道:“主公是天下最英明的国君。”

魏惠王便道:“将军是天下最优秀的将军。”

庞涓摇摇头道:“主公是天下最英明的国君诚然不假,然而为臣却非天下最优秀的将军,臣知一人才能远在微臣之上。”

魏惠王吃惊地问道:“世上还有能强过将军的人?此人何在,快快讲来。”

庞涓道:“臣的同学孙膑远强于臣,主公若要魏国的事业更上一层楼,非此人不可。”

于是魏惠王备下重礼,派使者去孙膑求学的山里邀请孙膑出山。庞涓也修书一封给孙膑,内容大致是:我现在魏国混的不错,魏惠王求贤若渴,因此我邀请兄弟你一起来魏国谋发展,共享荣华富贵。

孙膑信以为真,同学期间孙膑对庞涓的为人并没有太多的观察,或者说孙膑还不知世道的艰险,庞涓也还没有暴露出阴暗的一面。于是孙膑欣欣然随使者来到魏国。同学相见,倍感亲切,两人一番畅谈,重温了昔日的快乐时光,对将来的生活寄寓了深切的厚望。在魏惠王面前,庞涓提议让孙膑先在自己帐下呆一段时间,以便对魏国的事务有一些感性了解。魏惠王表示许可。

将孙膑掌控于掌之后,庞涓便开始构思他的阴谋,齐威王的爱才和孙膑的家乡启发了庞涓。于是庞涓在魏惠王面前进谗言,道:“孙膑虽然身在魏国但心在齐国,暗地里时不时地与齐国政府联络,看样子在魏国的时间不长了,且他才能极大,对此不得不防。”魏惠王考虑到庞孙两人的特殊关系,加之是庞涓将孙膑引见给他,而且庞涓也承认自己才能不及孙膑,要说庞涓陷害孙膑也不太可能,也就相信了庞涓的话。但魏惠王没有想到庞涓的用心深远,于是厉声喝道:“既然孙膑想去齐国,我便废了他腿,看他还怎么逃离?”庞涓本想一招致孙膑于死地,但魏惠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否则显见得自己在陷害孙膑。

使一个人丧失行走能力有很多种方法,最简单的办法是将双腿一刀剁掉,但魏国还是比较尊重知识分子的,对这种残忍的方法弃之不用,而采用了极具人道主义精神的“膑刑”。膑刑就是将人的膝盖骨挖掉,其实是一种外科手术。挖掉之后人看起来仍然完好无损,其实已经丧失了行走能力。

那时候还没有麻醉剂,手术刀的制造工艺也落后,挖骨头时少不了生拉硬拽,其恐怖情景好比炼狱,可怜的孙膑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就被绑上了手术台。一开始孙膑还能发出撕心裂的号叫,最后终于因疼痛难忍晕死过去。一瓢凉水之后,孙膑醒来,腿部仍然疼痛无比,但更痛的是心。孙膑想不到自己出道之后的第一课竟是遭受刑罚。

痛定思痛之后,孙膑开始思索这场灾难的由来以及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孙膑扪心自问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曾和任何人有过节。况且孙膑来魏时间尚短,最熟悉的人也不过是好朋友庞涓和魏惠王,孙膑因此认为自己遭受刑罚肯定和这两个人有关。在这之前,孙膑是个专门家,他认为兵法只是兵法,使用范围仅限于战场,现在孙膑已经由专门家转变为事业家,他认为兵法同时也是处世哲学,人生无处不战场。观念的转变扩展了孙膑的思维领域。对待朋友,孙膑只有真心一片;对待敌人,孙膑也不乏计谋韬略。尽管孙膑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和冤屈,但他还是决定不发作、不喊冤。发作,喊冤是庸人的做法,除了于事无补,还可能使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孙膑想起老师“形人而我无形”的教诲,意思是说要引诱敌人暴露行踪,同时要想方设法掩盖自己的动向。在这条原则的指引下,孙膑想到了装疯。只有潜在的敌人认为自己疯了,才会露出本来的面目,自己也才有机会逃脱,人们是不会认真对待一个精神错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