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 灾祸突至(第2/6页)

因此,日复一日,应红衣主教的要求,也是为了逗他开心,他会给他的主人定个价。现在,国王派了一群办事员来履行这项职责。可他却恨不得强行夺过他们的笔,在那些清单上写下一句话: 托马斯•沃尔西是一个无价之宝。

“听着,托马斯,”红衣主教拍了拍他,说,“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国王。国王给了我这一切,如果把约克宫连同里面的一切都拿走,能让他乐意的话,我相信我们还有其他的房子,还有其他的屋顶为我们遮风挡雨。你知道,这儿不是帕特尼。”红衣主教扶着他。“所以,我不许你揍任何人。”他假装将双臂贴在身体两侧,勉力挤出微笑。红衣主教的手指在颤抖。

财务员加斯科因走了进来,说,“我听说,大人您要直接去塔[3]里。”

“是吗?”他说,“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威廉•加斯科因爵士,”红衣主教一字一顿地说,“你觉得我是干了什么,才让国王要把我送进塔里?”

“你就是这副德性,”他对加斯科因说,“捕风捉影地传小道消息。这就是你能表示的安慰吗——跑到这儿散布恶毒的谣言?谁也不会去塔里,我们要去——”全府上下的人都屏住气息等待着,他灵机一动,说,“伊舍。而你的任务呢,”他顺势在加斯科因的胸口上推了一把,“就是看好所有这些陌生人,确保从这儿搬走的东西都送到了该去的地方,而不要丢失任何东西,否则的话,你就会在伦敦塔的外面拍门,央求别人把你放进去,以免落到我的手上。”

传来了各种声音: 主要是从房间后部传来的竭力压低的欢呼声。很容易觉得这是一出戏,而红衣主教也身在戏中: 戏名叫“红衣主教及其侍从”。而且这是一出悲剧。

卡文迪什拉了拉他的衣服,显得很焦急,在暗暗冒汗。“可是克伦威尔先生,伊舍的房子里全是空的。我们没有锅,我们没有刀或者烤肉棒,红衣主教大人该下榻在哪儿呢,恐怕我们没有一张床是干爽的,我们既没有铺盖也没有柴火也没有……再说我们怎么去那儿?”

“威廉爵士,”红衣主教对加斯科因说,“别生克伦威尔先生的气,他刚才的话说得太直了;不过要记住我的话。既然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国王,它们都必须一清二楚地还回去。”他转过身去,他的嘴唇在抽搐。除了昨天耍弄公爵之外,他已经一个月没有笑脸了。“汤姆,”他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教你不要这样说话。”

卡文迪什对他说,“他们还没有夺走红衣主教大人的船。还有他的马。”

“是吗?”他把一只手放在卡文迪什的肩上:“我们顺河而上,船上能装多少人就装多少人,马匹可以在——就在帕特尼——等我们,然后我们可以……借一些东西。好了,乔治•卡文迪什,动点儿心思,比起把府邸迁到伊舍,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更难的事情我们都干过。”

真是这样吗?卡文迪什性格敏感,口里念叨最多的就是餐巾,他以前从来没有怎么注意过他。但是他要尽力想办法让他产生一些斗志,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暗示两人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好的,好的,”卡文迪什说,“我们会叫人把船开过来。”

很好,他说,而红衣主教则说,帕特尼?他勉强笑了两声。他说,嗯,托马斯,你教训了加斯科因一番,真的,那家伙身上有些东西我一直都不喜欢,于是他说,哦,那您干吗留着他?红衣主教说,哦,不知怎么就留下了,接着红衣主教又说了一遍,帕特尼,是吧?

他说,“不管旅行结束时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该忘记,九年前,为了两位国王的会晤,大人您在皮卡第的一片悲伤潮湿的战场上,创造了一座金色的城池。从那以后,大人您增加的只是自己的智慧和国王的声望。”

他说这番话,是为了让所有的人听见;他心里想,从理论上说,当年是为了和平,而现在呢,我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一场或长或短的战役的第一天;我们最好尽力行动起来,并且希望我们的补给线能延续一段时间。“我想,我们能设法弄到一些火炉用具和汤罐,以及乔治•卡文迪什觉得我们不可缺少的其他东西。因为我记得大人您曾经为赴法征战的国王的大军提供过补给。”

“是的,”红衣主教说,“而且我们都知道,当时你对我们的战斗持什么看法,托马斯。”

卡文迪什说,“什么?”红衣主教说,“乔治,你不记得我的手下克伦威尔在议会下院里是怎么说的吗?那是五年前吧,当我们需要为新的战争筹钱的时候?”

“可他那是跟大人您作对呀!”

加斯科因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些话,这时开口道,“你当时可没捞到好处,先生,发表跟国王和红衣主教大人作对的言论。因为我记得你那些话,我敢肯定其他人也一样,所以在这一点上你没有讨到好,克伦威尔。”

他耸耸肩膀。“我没有想去讨好。我们并不是都像你,加斯科因。我只是希望下院能从上一次吸取些教训。回顾一下历史。”

“你当时说我们会输。”

“我当时说我们会耗尽家底。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红衣主教大人提供补给的话,我们所有的战争结局都会更糟。”

“1523年——”加斯科因说。

“我们现在一定得再打一仗吗?”红衣主教说。

“——萨福克公爵距巴黎只有五十英里了。”

“没错,”他说,“可是对一支步兵来说,如果大冬天里食不果腹,并且只能在潮湿的地上睡觉,然后浑身发冷地醒来,你知道五十英里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五十英里对马车的轮轴陷入泥泞的军需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至于1513年的荣耀——则是上帝在护佑我们。”

“图尔奈!泰鲁阿纳!”加斯科因叫了起来。“你对当时的战况视而不见吗?连克两座法国城市!国王在战场上那么神勇!”

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我会朝你的脚上吐唾沫。“既然你那么喜欢国王,那去为他工作好了。没准你已经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