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铁(第2/20页)

与此同时,希腊大陆上兴起了一种先进的青铜时代文化。在东海岸的沿岸地区,特别是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建起了一些小王国,其中最重要的迈锡尼王国成了这个文明的代表名称。到公元前第一个千年结束时,迈锡尼王国也在小亚细亚海岸沿着通往黑海的海峡建立了城市,甚至远至特洛伊。如果刻有最初希腊文字的B类线形文字石板能够作为证据的话,可以知道这些城市财源充足,养着装备精良的战车军队;对皮洛斯宫殿的描写提到皇家兵器库中有200对战车车轮。战车是从哪里来的,我们无从得知。可能是夺取了那些沿岸王国统治权的战车武士带来的,也可能是那些王国使用它们通过贸易获得的巨额财富从买卖先进军事技术的国际市场上买来的。无论如何,在公元前13世纪期间,战车在希腊成了为人倚重的作战手段,在希腊大陆和特洛伊之间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被用作主力。至少荷马在史诗《伊利亚特》中就描述过史诗中的英雄驾着战马拉的车驰向战场。

然而,现在古史学家普遍认为,公元前8世纪的荷马在创作描述发生在500年前的事件的伟大诗作时,似乎误解了战车在那个伟大的时代所起的作用。一位现代学者写道:

战车真正的优势在于高速的密集冲锋。迈锡尼人就是这样使用战车的,拥有庞大战车部队的近东和中东各王国也是一样,无论是在青铜时代,还是在迈锡尼文明崩溃后。荷马描绘的情形则大不相同。在他的史诗里,武士们只把战车用作交通工具,到了战场后跳下车来徒步作战,他们既没有弓也没有矛。而在公元前第二个千年上半叶发明了架在有轮辐的车轮上的轻便敏捷的战车后,正是这两种武器使得战车成为如此难以抵挡的武器。

荷马的误解被归因于他写作的时间与特洛伊战争发生的时间相距太远。现在普遍认为,特洛伊战争不只是神话传说,而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可能作战的目的是要解决关于在爱琴海及周围海域贸易权的争端。但荷马在重现英雄时代的努力中之所以遇到重重困难,年代久远也许并非唯一原因,还有其间因希腊的动乱而出现的历史断层。那一段黑暗时期切断了公元前13世纪和公元前8世纪之间的联系,比欧洲中世纪的黑暗时代使卡洛林时期的人不知罗马为何物更甚;似乎在公元前1150年后的300年间,希腊大陆上甚至连文字都消失了。造成这场劫难的是来自北方的新一批侵略者,后来的希腊人称他们为多利安人。他们讲希腊语,但在所有其他方面都是不折不扣的野蛮人。第一波入侵可能是来自海上,后来的侵略者似乎带来了马匹和铁制武器,所以应该是自陆路而来,可能是被大草原边缘地区其他马背上的民族赶过来的。

一些迈锡尼希腊人,特别是雅典周围阿提卡地区的迈锡尼人,依靠堡垒顶住了侵略者的进攻。他们后来对爱琴海各个岛屿进行再殖民(爱奥尼亚群岛大迁徙),在直到小亚细亚海岸的整个爱琴海区域重新建立了希腊文化。公元前10世纪,他们在小亚细亚沿岸建立了12座面向故乡雅典的坚固城堡,通过海路和雅典并在他们彼此之间保持联系。在大陆上,迈锡尼人的王国无一幸存。多利安侵略者霸占了最好的土地,奴役当地居民,把他们当农奴使用;然而,侵略者之间非常不团结,“村子之间经常交战,男人平时武器不离身”。

这种典型的武士征服后定居下来的模式奠定了希腊最独特、影响最大的制度——城邦兴起的基础。城邦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克里特岛上多利安人的定居点。公元前850—前750年间,那里的人立下章程,规定征服者的后裔,即带武器的人,可以享受政治权利,所有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权利。“克里特这些章程突出的特点是,公民归心的对象不是家族,而是国家。”名门望族家的儿子17岁时编成部队,接受纪律管教和体育、狩猎或模拟战争的训练。不幸被淘汰的人没有选举权,按照法律规定所享受的其他权利也相应减少。到了19岁,成功毕业的人加入男子食堂,从此大家一起吃饭,一起打仗。食堂的费用由公共开支负担,实际上成了成员们的家;虽然允许成员结婚,但妻子却不能和丈夫同住,家庭生活等于全无。

这个武士阶层之外的人处于不同程度的从属地位。原来被征服人口的后裔是农奴,终身束缚在主人的庄园或公共的土地上;庄园主还拥有从市场上买来的家用奴隶。第一波侵略后才被征服的人可以拥有财产,但要缴付贡税,而且没有选举权。如公元前9世纪的一首克里特祝酒歌的歌词所说,“我的财富是尖矛利剑,是保护我的坚盾一面;我用它耕地,收获,榨葡萄酿酒香甜,它使我有农奴为我把活干”。

城邦(polis)的起源赋予它突出的特点。它从作为它组成部分的村子(komai)那里继承了强烈的亲族感,所以公民资格基本上由父母双方的出身来定。主人和农奴的身份世代相传,公民阶级一直维持着在社会中的特权。保证城邦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得到加强,公民阶级享受着足够的闲暇,可以从事和平时期的艺术,发生战争时则去打仗。

城邦政体最接近克里特起源的形式和规章传到了希腊大陆,在那里扎下了根,最著名的范例是希腊最伟大的好战国家斯巴达。在斯巴达,自由的武士和没有武装,也基本上没有权利的农奴之间的差别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两个群体之间的不成比例也达到了极致。男孩儿从7岁开始就编入受训营;女孩儿也集中起来,接受体育、舞蹈和音乐方面的训练。然而,女孩儿在结婚前都住在家里,而男孩儿则集体住宿,由队长领导,还有一个国家派来的监管人监督。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锻炼他们在肉体上适应各种艰苦,同年龄的各组男孩儿经常进行体育和耐力比赛。从18岁开始,他们正式接受作战训练,在一段时期内担负防备农奴闹事的秘密特工的职能。20岁时,他们分到军营中的住房——虽然在这个年龄可以结婚了,但不能和妻子住在一起;30岁就到了经选举获得充分公民权的时候。只有得到一致推选的人才能成为完全的公民,并担负起一个斯巴达“平等人”的主要义务:管制农奴阶级(helot),随时准备打仗。实际上,“平等人”每年都对农奴发动一场内部战争,除去秘密特工认定为不可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