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在夹缝中生存荆南政权的小本经营(第4/6页)

但李嗣源是有条件的:“地方可以给你,但刺史均由朝廷任命。”高季兴一听就泄了气:“骗子!自除刺史,地盘还归你管,不同意。”高季兴把李嗣源派到诸州上任的刺史全都乱棍打回去了,派高家子弟去守三州。高季兴登鼻子就上脸,把李嗣源差点气晕过去:“太可恨了,这都是什么鸟人?不给点你颜色看看,以为朕就这么好欺负?”

天成二年(公元 927年)三月,李嗣源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训为北路军,东川节度使董璋、副使西方邺为西路军,楚王马殷为南路军,三面讨伐高季兴。高季兴见李嗣源来真的,忙向淮南的徐温求救,徐温发水师来救。江陵对淮南的战略意义极大,江陵若失,淮南危矣。

刘训来到江陵,高季兴固守不战,加上天降大雨,唐军将士多数病倒,刘训也成了病号。李嗣源又派枢密使孔循来督战,孔循先礼后兵,劝高季兴识点时务,别给脸不要脸。高季兴不吃你这套,回信差点把孔循骂死。

孔循大怒,发军攻城,高季兴骂人一流,打仗也不逊色,堂堂大唐雄师就是拿江陵孤城毫无办法,只好撤军。楚王马殷表面上出兵,实则坐兵岳州,等待机会自捞好处。江陵本应把中原政权做为战略腹地,和南方几位大佬对抗。现在和李嗣源翻了脸,高季兴做事也够厉害的,夺了湖南入京进贡的物项,扣了马殷使者史光宪,派人去广陵向吴国称臣。徐温现在还不想得罪李嗣源,拒绝了高季兴,不过徐温玩的比高季兴更绝,把高季兴送的礼物给扣下了,让高季兴自个想办法去。

高季兴大骂徐温:“无赖!凭什么收钱不办事?爷还不求你了。”高季兴四面受敌,这回是真害怕了。可害怕有什么用,该来的终归要来。唐天成二年(公元 927年)六月,唐军西路西方邺部率水师在江上大败荆南军,高季兴刚骗到手的三州又被李嗣源夺了去。

而马殷这路也没闲着,见史光宪被抓,大为愤怒,天成三年(公元 928年)三月,马殷亲临岳州(今湖南岳阳),派大将袁诠、王环以及儿子马希瞻等人率舟师北上。楚军善水战,本身实力就在荆南军之上,马希瞻设计在刘朗浦(今湖北石首境内,即刘备迎娶孙权妹之处)大败荆南水军。

楚军走江直趋江陵,高季兴好汉本色,说打就打,说和就和,忙把史光宪送还马殷,求马大王给点面子。马殷灭高季兴容易,但却少了一个战略缓冲地带,还是留下高季兴更符合湖南的战略利益,罢手回长沙。

没过三个月,马殷又和高季兴干了一仗,这回高季兴总算找回了“军事家”的感觉,在白田大败楚岳州刺史李廷规。马殷也不想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没好处。高季兴得罪了李嗣源和马殷,必须找一个靠山来给自己撑腰。这时吴国权臣徐温已经病死,义子徐知诰主政淮南,高季兴便再次向吴国称臣,徐知诰出于战略上的考虑,接受高季兴的称臣,封老高同志为秦王。

这场闹了一年多的四角恋爱闹剧到现在才算告一段落,高季兴周旋在三大国之间,今天和这个大打出手,明天和那个厮杀一处,还要和徐温玩趟太极拳,真够高季兴忙活的。

高季兴也老了,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好赖也算给儿孙们谋下了一份不大但也能过得去的家业,温饱是不成问题的。没多久,高季兴就病倒了,江陵军政大权交付长子高从诲处分。后唐天成三年(公元 928年)十二月,在刀锋上跳舞的一代“巨滑”高季兴病死江陵,年七十一岁。

江陵是南方各大镇向中原政权朝贡的必经之道,所以高季兴经常做这号劫道买卖,等各镇或写信责骂,或出兵讨伐时,高季兴又不得不把吞到肚里的东西吐出来,所以周遭各大藩镇都瞧不起这个高季兴。其实这个如跳蚤般大小的荆南政权能在梁、唐、晋、契丹、汉、周、宋,前蜀、后蜀、楚、湖南、吴、南唐十多个大政权的夹缝中生存五十多年,实在很不容易。江陵地寡民贫,又处四战之地,经济比较紧张,所以高季兴为了生存,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偷张家鸡,摸李家狗,顺带着拔了王二家的蒜苗。各大镇的头脑们鄙夷高季兴,那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们是高季兴,他们会如何去做?

高季兴死后,长子高从诲袭位。因为此时后唐和荆南已经闹翻了,所以高从诲只好去向吴国告哀。实际主事的吴国权臣徐知诰让傀儡皇帝杨溥封高从诲为荆南节度使。不过高从诲也没怎么瞧得起吴国,和自己一样都是偏安政权,跟吴国混真不如跟李嗣源混。召集文武议事,高从诲先发表意见:“金陵离我们太远,万一有事,远水难灭近火,不如转向臣唐,唐主仁厚,必不为前事介怀。你们意如何?”众人也都是这个看法,高从诲决定降唐。

唐天成四年(公元 929年)五月,高从诲分别写信给楚王马殷和唐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元信,请他们代向李嗣源说通称臣事。同时派押衙刘知谦去洛阳纳贡,交了三千两银子的保护费,李嗣源见高从诲比高季兴这个老滑头好打交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得饶人处且饶人。李嗣源一般不轻易对外动兵,既然高季兴已经死了,旧怨算是有个了断。七月,李嗣源封高从诲为荆南节度使,到了长兴三年(公元 932年)二月,李嗣源再封高从诲勃海王。

高从诲不比他老爹,总想劫道发财,高从诲善于处理各方的关系。荆南这么弱,所以荆南的外交政策只能是以小事大,轻易不要开启战端,要想生存下来,就要牺牲一点尊严,这是无奈中的必然选择。经过高从诲的努力,荆南的生存环境得到很大的改善,高从诲觉得活的很轻松。

高从诲为人“明敏,多权诈,亲礼贤士。”做人是很有一套的,只可惜他老爹太不争气,混了大半辈子,只弄到荆南一郡,要是高从诲生在淮南湖南这样的大镇,是能够有番大作为的。高从诲听说楚王马希范喜欢追求生活质量,不禁眼馋,对手下说:“马希范真乃大丈夫也(有这样的大丈夫吗?)”,高从诲希望左右拍拍马屁,然后也好奢侈一番。

孙光宪起身道:“大王想错了,我们和湖南不同,马家的奢糜无度,不善恤其民,早晚要遭报应的。中朝皇帝性宽简,善驭民,大王应该学唐朝,而不是马家那帮少爷们。”高从诲脸的跟萝卜似的:“孟文说的对,与善人法,善;与恶人法,恶。”高从诲纳谏如流,改节亲士,减赋税,宽刑罚,荆南百姓由是少安。

而荆南的首席幕僚梁震自从被高季兴强留下,到现在差不多三十年了,虽然没能在大镇谋得宰相呼风唤雨,但高季兴对自己言听计从,口称前辈,几十年风风雨雨,梁震对高季兴也很有感情。虽然高从诲人不错,但毕竟和他交情一般,梁震起了归隐之意,从容谓高从诲:“我事武信王三十年,本当再为大王效命,但震老矣,乞退乡野以熙天年。大王聪明好学,必能保家守业,震去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