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吴越春秋百家姓第二位钱姓的创业史(第5/11页)

钱鏐的“爱国卫生运动”差不多结束了,这时唐朝的寿命也结束了,唐天祐四年(公元 907年)四月,梁王朱温废掉唐哀帝李柷,建立大梁朝。朱温身边的那些朋友都讨厌这个朱三,没几个承认他的。朱温为了开拓战略外围,遣使封钱镠为吴越王,并给钱镠开了一张“领淮南节度使”的空头支票。掌书记罗隐等人劝钱镠:“朱三篡唐不得人心,跟朱三混,难免落个贼名。”

钱鏐想的却是:李克用、王建、杨渥等人虽然不服朱温,可他们哪个能灭掉朱温?如果和李克用等人一起反朱温,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坏处,但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因为自己的吴越和朱温根本不搭界,李克用他们和朱温是邻居,当然要反了,自己何苦跟李克用趟这个混水?便承认了朱温,奉梁朝为正统,改用梁朝年号。

朱温有钱,为了报答钱鏐的承认,听说钱镠喜欢玩玉带宝马,大笑:“钱具美真英雄也,怎么跟我一样?”(怎么能跟你一样?你还扒灰呢,人家钱镠可没干过这个。),送给钱镠许多宝贝。

当然我们指责钱镠对唐朝“不忠”,唐朝给了钱镠很高的荣誉,从这个角度,钱镠可能有点对不住唐昭宗。但钱镠所取得的成就却都是钱镠在白骨堆中一刀一枪挣出来的,如果董昌灭了钱镠,唐朝自然会把对钱镠的封赏给董昌。

封建社会是家天下,但凡有所做为的人物,并不需要对皇帝负责,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因为自己也是在“家天下”!说点唯物主义的,就是要对人民负责。何况李唐也“对不起”隋朝,钱镠为什么就不能“对不起”唐朝呢?

钱鏐的“无耻”激怒了淮南节度使杨渥,派周本和老朋友陈璋来攻苏州。杨渥哪是什么为唐朝“讨公道”,乱世中哪来的公道?公道?理论上有,现实中没有。苏州是江南头号重镇,哪能让杨渥得手,钱鏐急派两个弟弟钱锯钱镖去救苏州。淮南军比较聪明,担心吴越军可能会潜水入城,利用苏州水网纵横的特点,在城外河中布下大网,用铜铃铛系在网上,派人在岸上监视。

淮南军太不象话了,下了网连鱼虾都过不去了,不知造成了多少水间悲剧。吴越军多是江南水乡上长大的,谁把这当回事?钱锯派水性好的军卒司马福跳到水里,用竹杆故意去拔弄铜铃,岸上的淮南军一听有动静,忙把网挑起来看,司马福利用利用这个空档游到苏州城里。

司马福进城后和守城将士约好了作战口令,然后再游回去。钱锯准备好后,里外夹攻,淮南军哪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天神下凡,哭喊着:“水鬼!”差点被吴越军斩尽杀绝,周本再一次抱头窜回淮南。

虽然打败了淮南军,可钱鏐却不太高兴,梁开平三年(公元 909年)十一月,钱鏐极为器重的大才子、给事中罗隐病故,寿七十七岁。罗隐之才,勿需多言,晚唐五代交际时以诗著名者,皮日休、陆龟蒙、杜荀鹤、韦庄、韩偓、罗隐数辈。估计在这些诗人中,罗隐的名头最响亮,在现在浙江民间,还流传着罗隐的许多故事。

民间传说罗隐本是天上神仙,玉皇大帝见罗隐有帝王相,便命天兵换掉罗隐的仙骨,赶下凡界,所以罗隐是“乞食命,皇帝嘴”,当然这些都是传说,但这也说明罗隐在民间的影响之大。罗隐死前,曾经题诗于壁:“黄河信有澄清日,后代应难继此才。门外旌旗屯虎豹,壁间章句动风雷。”

罗隐实在是个有趣之极的人,是真名士自风流,罗隐也是如此。罗隐在落魄江湖时,找过淮南节度使高骈,想谋份差事。可惜高骈看不上罗隐,罗隐只好离开淮南另谋生路。后来听说高骈被毕师铎所杀,大喜,写下一篇《广陵妖乱志》,极力讽刺高骈,把高骈干的糗事全都抖了出来,一时名声大燥。在杭州期间,罗隐也不老实,曾经当众说起钱鏐小时候放牛的趣事,众人大笑。钱鏐也很不简单,能让罗隐这等人物为他效力实在他的福份,这种事情不伤大雅,又何足介怀。

罗隐还有一部风流史,罗隐曾经遇上一个叫云英的营妓,撞出点火花。后来罗隐屡试不举,流浪江湖间,十二年后再次遇上云英。云英说罗隐“罗秀才尚未脱白”,嘲讽罗隐中不了进士。罗隐不悦,写诗还讽云英:“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我未成名英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其“记仇”之心,可见如此。

因为实在很喜欢罗隐,所以在这里也不嫌篇幅较长,摘录罗隐的名篇《英雄之言》,算是给罗隐这位风流名士做一个了结,原文如下:“

物之所以有韬晦者,防乎盗也。故人亦然。夫盗亦人也,冠履焉,衣服焉。其所以异者,退让之心,贞廉之节,不恒其性耳。视玉帛而取者,则曰牵于寒饥。视国家而取者,则曰救彼涂炭。牵于寒饥者,无得而言矣。救彼涂炭者,则宜以百姓心为心。而西刘则曰居宜如是,楚籍则曰可取而代。噫!彼必无退让之心,贞廉之节,盖以视其靡曼骄崇,然後生其谋耳。为英雄者犹若是,况常人乎?是以峻宇逸游,不为人之所窥者鲜矣。”

安葬完罗隐,钱鏐好一阵郁闷。虽然淮南军屡次骚扰钱镠,但没一次得手的,加上钱镠这些年也玩累了,便又一次回到家乡去见“衣锦将军”。钱鏐肯定知道汉太祖刘三回家乡做《大风歌》的故事,也作了一首《还乡歌》:“三节还乡兮挂锦衣,父老远来相追随。牛斗无孛人无欺,吴越一王驷马归。”

客观点说,这首诗在气势上不如刘邦,刘邦得的是天下,钱镠只得到了吴越,气势小点也正常。突然想起民国时大诗人张宗昌的那首文盲版《大风歌》:“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口气大的吓死牛,实则饭桶草包加无知,让人哭笑不得。

钱鏐做为封建统治者,自然也免不了“奢逸自大”,让父老乡亲拜伏自己脚下,心中肯定有说不出的快意,项羽就曾说过“富贵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何止古人,现代人有了钱也会在家乡建座希望小学什么的,甚至还有给自己建生祠的。人是什么?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其实也很简单:人首先是一个欲望的动物。

钱鏐虽然少不了 “封建习气”,但在五代十国这个天崩地裂的大乱世中,钱鏐统治的吴越(基本就是浙江一省)相对中原乱局,还算比较稳定,经济发展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钱鏐弄到这份家业实在不容易,他不敢过于放纵自己,钱鏐每次睡觉时都枕着一个小圆木枕头,每当辗转翻身时小圆枕就会掉到地上,钱鏐都惊跃而起。不为别的,只会时刻警醒自己:“天下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