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病是儒家的一项优良传统(第4/5页)

《礼记》里还有一段明确体现着“唯”和“诺”的重要区别:“父命呼,唯而不诺……”——老爸派人叫你的时候,你只能答应“唯”,不能答应“诺”;答应“唯”的才是好孩子,答应“诺”的就不是好孩子。哦,不就是答应一声吗,区别有这么严格吗?当然很严格,《礼记》里告诫年轻人“必慎唯诺”,答话时到底用“唯”还是用“诺”一定要很谨慎的。所以呢,以后大家都记住:对尊长要说“唯”,不要说“诺”,说“诺”那是没大没小的表现。

——好了,现在回到剧情。孟子听了景丑这番话,晃了晃脑袋:“礼书上真的这么说过?”

景丑不愤道:“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孟子慢慢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就好。”景丑吁了口气。

孟子接着说:“曾经有过一位前辈,正在街上溜达,突然听见老父亲在身后喊自己:‘儿子——!’他没有慢吞吞地说‘诺’,而是立刻应了一声,马上转身就向父亲奔去。说时迟,那时快,一辆大货车迎面冲了过来,把他给撞死了。老父亲望着儿子的尸体,哭着说:‘儿啊,为父本来是要提醒你:小心身后有车!’”

景丑一愣,随后又点了点头,“嗯,好像是有这么件事。”

孟子接着说:“曾经有过一位前辈,正在吃豆包,突然听见老父亲从身后喊自己:‘儿子——!’他没有慢吞吞地说‘诺’,而是立刻回头应了一声。可奇怪的是,他应得虽然快,应完之后却没动地方。”

“嗯——?!”景丑很是诧异,“这太不合情理了!”

孟子缓缓地说:“他应声的时候,正好有一大口豆包还在嘴里。他应声太急了,没顾得上先把嘴里这口豆包处理一下,结果当场就生生被这豆包给噎死了!”

“啊——?!”

孟子接着说:“曾经有过一位前辈,正在家中休息,突然接到通知让他上朝。这位前辈马上冲到院子里,只见仆人们也很神速,已经在给他备马车呢。这位前辈急不可耐地问道:‘马车还得多长时间备好?’仆人回答:‘您再等十一秒三就能上车了!’”

景丑感叹:“这仆人还真够麻利的!”

孟子一摇头:“麻利什么呀!这位前辈当时一听就急了:‘还得等十一秒三?有这工夫,人家刘翔早都跑到终点啦!’——这位前辈真是心急如焚,想到礼书上说‘如果是君王下令召见你,应该连套马车的时间都不等而马上动身’——”孟子说到这里,停了停,歪头看着景丑。

景丑一愣,随即应道:“不错呀,是这么说的。”

孟子这才接着说:“这位前辈真是好样的,也不管马车的事了,脚下生风,飞出了家门。路上有个小孩子看得奇怪,问妈妈:‘这个叔叔是怎么啦?’妈妈说:‘咳,这不又是每个星期一明教开例会的时候吗,这位叔叔就是青翼蝠王韦一笑,所以身法这么快。’小孩子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奇怪的是,这个叔叔怎么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跑啊?’”

景丑怒气攻心:“老孟,你这可不像话,尽拿这种走极端的例子来说事!”

孟子“嘿嘿”一笑,“我就不信说不服你!不说这些例子也行,我就给你讲讲儒家传统。曾子曰:——”

“打住!”景丑拦住孟子,接口说,“曾子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你是不是又来这套?人家马三立早说过了,不新鲜!”

孟子摇头,赌气道:“我要说的不是包子!我要说的是——”

“你要说的是我们家的金器!——得了吧,老孟,你这词儿我怎么都听着耳熟,这是《卖五器》,还是马三立!”

孟子长叹一声:“唉,我要说的是真正的‘曾子曰’。曾子说过:‘晋国和楚国都是富得流油的,咱可比不了。不过,要说行走江湖,他们仗的是钱,我仗的是仁。’”

“仗的是人?”景丑纳闷,“都说‘狗仗人势’,狗才仗的是人呢。老孟,你不会是在编排人家曾子吧?”

孟子很不高兴:“胡说,曾子是我们儒家前辈,我怎么会编排他老人家呢!你听错了,我方才说的是仁德的‘仁’,不是狗仗人势的‘人’。”

“哦,这样啊。”

孟子接着说:“曾子说:‘他们仗的是钱,我仗的是仁;他们仗的是爵位,我仗的是道义。我难道还有什么不如他们的吗?’——景丑你听好了:曾子是什么人,是儒家泰斗,不是可以胡乱说话的阿猫阿狗。他这么说,必然有这么说的道理。我问你,有三样东西是全天下的人都尊重的,你可知道它们都是什么?”

景丑想了想:“嗯,屠龙刀、倚天剑,还有,嗯,还有武林盟主的宝座。”

“回答错误!”

“那你说是什么?”

“是陆小凤的手指、西门吹雪的剑,还有司空摘星的轻功。”

“◎#¥%……※×”

“是这样的,全天下人都尊重的东西有三样:爵位、年龄、德行。在朝廷,爵位高的就比爵位低的更受人家的尊重;在民间,老人就要受到年轻人的尊重;而治国安邦抚育万民,最值得尊重的就是德行。谁也不应该凭着爵位高就不尊重老者和有德行的人。”

孟子接着说:“所以,凡是有大作为的君王,他们身边一定有一些臣子是他们不能随意召见的,也就是说,是不容易被请得动的。如果有要紧的事需要商量,君王就会主动到大臣那里拜访。商汤对伊尹不就是这样吗,先以弟子的姿态向他请教,然后才任命他当官,所以商汤没费多大力气就称王于天下;齐桓公对管仲不也是这样吗,先以弟子的姿态向他请教,然后才任命他当官,所以齐桓公没费多大力气就称霸于诸侯。现在天下各国,论国土面积,大小都差不太多;论君王的德行,也一样差不太多,没有哪一个国家可以在国际形势中占到绝对的上风。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景丑摇头:“你就直接说吧,别总让我给你当捧哏的。”

孟子说:“原因在于,现在各国的君主们都只喜欢用那些听话的人做大臣,却不喜欢用那些有资格教导自己的人做大臣。商汤对伊尹敢呼来唤去吗?齐桓公对管仲敢呼来唤去吗?管仲尚且不是那种可以被人呼来唤去的人,何况我这个连管仲都看不上眼的孟子呢!”

——剧终

到这里为止,我终于忠实地翻译完了《孟子》的这一小节,看来白话文果然比古文啰唆不少啊。我想一定有人会追问:后来呢?后来孟子见到齐王没有呢?齐王有没有生他的气呢?有没有抓孟子坐牢呢?齐王是不是也会惩治一下孟仲子和公孙丑他们呢?孟子和他的弟子们又是怎么脱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