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太宗驾崩,终于等来命运的转折(第5/8页)

“咳咳咳。”李世民的咳嗽声打断了媚娘的思绪。徐惠听到动静早就忙不迭过去看,她也跟着凑过去。

“又是恶梦?”徐惠爱怜地揉着皇帝的胸口,软语探问。

这次李世民似乎没做恶梦,只是呆呆望着徐惠,沉默许久才道:“掌灯,去叫雉奴过来。”

“现在?!”徐惠不禁皱眉。李治倒是恰巧在山上,可深更半夜的怎好去折腾太子?

“把雉奴叫来。”李世民又重复一遍。

徐惠斗胆劝说:“还不到四更天,只怕这会儿……”

李世民的口气严厉起来:“马上叫他过来,这是旨意。”

徐武二人不敢违拗,只得把宦官通通喊来,殿里殿外十几盏宫灯全部点亮,派人去传太子。没一会儿工夫,李治就到了;他以为父皇大限将到,顾不得收拾利索,披头散发,趿着鞋便跑来了,一见父皇无异样,不免有些疑惑。太子妃稍迟片刻也到了,媚娘见此情形不禁冷笑——有先有后神色不一,他俩肯定没睡在一起。方思及此处,薛婕妤旋踵而至,媚娘忙收起笑容退到徐惠身后。

“雉奴……”李世民缓缓开口,“朕方才做了个奇怪的梦。”

李治微微蹙眉,露出一丝不耐烦之态,却又马上恢复诚挚的神情:“又梦见鬼魂了吗?天亮孩儿就去请玄奘大师为您作法祈福。”

“不,这个梦并不可怕。刚开始朕看到建……”李世民顿了顿,“朕看到几个鬼魂向朕袭来,险要时刻李靖将军来了,护在朕驾前,那些鬼魂便纷纷遁去。”

李治不禁颜色大变:“李卫公梦中救驾?”

“是啊。朕原先梦到的都是死去之人,李靖怎么也到梦中救驾?难道……”

李治见瞒不住了,只好实言相告:“父皇,儿臣怕您伤心,一直没告诉您。李老将军半月之前已经……儿臣和舅舅、褚令公商议后,追赠其为司徒,还赐了东园秘器,准其入葬皇陵。”李治觉得这件事实在诡异,难道人死后真会有灵魂托梦?

其实不是灵魂托梦,而是思虑所致。李世民虽然病卧在这里,但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忖他的国家、他的大臣,有所思自然会有所梦。证实李靖确已亡故,李世民倒没责怪李治,只是叹道:“老天不公,为何要让他们一个个都先朕而去,一次次让朕受这痛失良臣之苦?”

李治安慰道:“卫公年事已高,七十九岁寿终正寝,也算有寿有福了。正是怕您悲伤,舅舅才不让我禀报您的。”

听他说隐瞒此事是长孙无忌的主意,李世民半晌不语,沉默许久忽然道:“朕有事吩咐太子,其他人退下。”徐惠、媚娘乃至薛婕妤等人都退出殿去,李世民这才接着说,“你替朕写一道圣旨。”

“我?!”太子并无擅修敕诏之权,即便皇帝授权,又岂能不经中书起草、门下审核?

“事情紧急,所有繁文缛节全部免去,你立刻便修。”

“是。”李治只好顺着,“是何内容?”

“贬李世勣为叠州刺史。”

“什么?!”李治怀疑自己听错了——李世勣位居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三品,挂宰相之名,真正位高权重,平白无故为什么把人家贬为小州刺史?

李世民做出解释:“李世勣精明过人才智甚高,但你对他无恩,关系亦不甚亲密,现在朕将他贬官,等你即位后可授其为尚书仆射,让他当实职宰相,那时他定会领你情,一门心思效忠于你。”

李治似有领悟——三省宰相虚位,唯以舅舅和褚遂良执政,难道真是朝中无人吗?不!似张行成、高季辅、宇文节、于志宁,不都是德才兼备的老臣吗?父亲不用他们,原来是要留到我继位后再提他们为宰相,使他们感激我、报效我。父亲病势沉重困卧在床,尚能有此深谋远略,果真厉害!

可稍加深思,李治又觉得对李世勣似乎不必玩这手。昔日他遥领并州大都督,李世勣任都督府长史,后来他当太子,李世勣又任太子詹事,这关系还不够亲密?甚至可说比其他大臣亲密得多,何需再贬一次官呢?李治不禁蹙眉。

李世民猜出儿子的想法,心下暗喜——这小子表面傻内里机灵,谁是应该重用的人,心里清楚着呢!虽然如此,却执意道:“朕叫你贬,你就贬。”

“好吧。”李治只得顺从,“不过贬官总得有个借口吧?”

“没借口。”

“没有借口?”李治愈加迷惑,“无缘无故怎好……”

“嘿嘿。”李世民竟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君命不可违,朕就是要试试他,看他对朕、对咱李家是否无怨无悔满腹忠诚。他若奉诏便是日后的宰相;倘若不服不忿上书抗辩,或者滞留不去心怀侥幸,我立刻将他杀了,以除后患!”

李治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

“太歹毒?太险恶?太无情?”李世民瞪了儿子一眼,“这便是驭臣之术。”

李治不敢违拗,怀着忐忑的心情代修手诏,加盖天子之宝。一切就绪天刚蒙蒙亮,李世民心急难耐,立命陈玄运回城向李世勣宣旨。李治为父亲掖了掖背角:“天色尚早,您再睡会儿。”

“不。”李世民一脸决然,“此事不仅关乎他李世勣生死,或许还关系到你日后祸福,咱们就静候这场赌局的结果吧。”说罢,再不发一言,静静注视着殿外。李治虽摸不清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隐约猜到李世勣必是曾受过什么嘱托,何况此事牵涉生死祸福,不禁也紧张起来。

他父子便这样默默无言候在殿中,等待李世勣的抉择。渐渐地,天光大亮,徐惠张罗宦官献来汤饼等物,李世民却未吃一口,连药都不肯喝,他倚着靠枕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全部心思都纠结于这件事的结果……直到日至中天已交子时,陈玄运一路小跑奔上殿来。

“如何?”李世民心绪激动,想马上坐起,却忘了自己病入膏肓已没有那气力,身子猛然一歪,若非李治及时搀扶,险些栽下床榻,“李世勣是否奉诏?”

陈玄运上山下山奔波半日,早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李、李公他、他……奉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