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杂钞卷二十三(第3/12页)

以上爽等被诛

初,爽之出也,司马鲁芝留在府。闻有变,将营骑斫津门出赴爽。及爽解印绶将出,主簿杨综止之,曰:“公挟主握权,舍此以至东市乎?”有司奏收芝、综治罪,太傅懿曰:“彼各为其主也,宥之!”顷之,以芝为御史中丞,综为尚书郎。鲁芝将出,呼参军辛敞欲与俱去。敞,毗之子也,其姊宪英为太常羊耽妻。敞与之谋曰:“天子在外,太傅闭城门,人云将不利国家,于事可得尔乎?”宪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举不过以诛曹爽耳。”敞曰:“然则事就乎?”宪英曰:“得无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则敞可以无出乎?”宪英曰:“安可以不出?职守,人之大义也。凡人在难,犹或恤之;为人执鞭而弃其事,不祥莫大焉!且为人任,为人死,亲昵之职也。从众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后,敞叹曰:“吾不谋于姊,几不获于义!”

以上曹氏僚属之贤

先是,爽辟王沈及太山羊祜,沈劝祜应命,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易!”沈遂行。及爽败,沈以故吏免,乃谓祜曰:“吾不忘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也。”爽从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而无子,其父文宁欲嫁之。令女刀截两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诛,其家上书绝昏,强迎以归,复将嫁之。令女窃入寝室,引刀自断其鼻。其家惊惋,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至自苦乃尔?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此禽兽之行,吾岂为乎!”司马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字养为曹氏后。

以上羊祜、令女之贤

何晏等方用事,自以为一时才杰,人莫能及。晏尝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唯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盖欲以“神”况诸己也。选部郎刘陶,晔之子也,少有口辩,邓飏之徒称之以为伊、吕。陶尝谓傅玄曰:“仲尼不圣!何以知之?智者于群愚,如弄一丸于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为圣?”玄不复难,但语之曰:“天下之变无常也,今见卿穷!”及曹爽败,陶退居里舍,乃谢其言之过。管辂之舅谓辂曰:“尔前何以知何、邓之败?”辂曰:“邓之行步,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为鬼躁。何之视候,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鬼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尤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粲及山阳王弼之徒,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风流,不可复制焉。

以上何晏等败征

通鉴/诸葛恪之难

吴诸葛恪入寇淮南,驱略民人。诸将或谓恪曰:“今引军深入,疆埸之民必相率远遁,恐兵劳而功少。不如止围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图之,乃可大获。”恪从其计。嘉平五年五月,还军围新城。诏太尉司马孚督军二十万往赴之。大将军师问于虞松曰:“今东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诸将意沮,若之何?”松曰:“昔周亚夫坚壁昌邑,而吴、楚自败。事有似弱而强,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锐众,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战耳。若攻城不拔,请战不可,师老众疲,势将自走。诸将之不径进,乃公之利也。姜维有重兵,而县军应恪,投食我麦,非深根之寇也。且谓我并力于东,西方必虚,是以径进。今若使关中诸军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将走矣。”师曰:“善。”

以上虞松策备御吴、蜀之法

乃使郭淮、陈泰悉关中之众,解狄道之围;敕毋丘俭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吴。陈泰进至洛门,姜维粮尽,退还。扬州牙门将涿郡张特守新城,吴人攻之连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战死者过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将陷不可护。特乃谓吴人曰:“今我无心复战也。然魏法‘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自受敌以来,已九十余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余人,战死者已过半。城虽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当还为相语,条别善恶,明日早送名,且以我印绶去为信。”乃投其印绶与之。吴人听其辞而不取印绶。特乃投夜彻诸屋材栅,补其缺为二重,明日谓吴人曰:“我但有斗死耳!”吴人大怒,进攻之,不能拔。会大署,吴士疲劳,饮水,泄下流肿,病者大半,死伤途地。诸营吏日白病者多,恪以为诈,欲斩之,自是莫敢言。恪内惟失计,而耻城不下,忿形于色。将军朱异以军事迕恪,恪立夺其兵,斥还建业。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策马来奔。诸将伺知吴兵已疲,乃进救兵。秋七月,恪引军去,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亡哀痛,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图起田于浔阳。诏召相衔,徐乃旋师。由是众庶失望,怨兴矣。

以上恪攻新城,无功而返

汝南太守邓艾言于司马师曰:“孙权已没,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违命。诸葛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虐用其民,悉国之众,顿于坚城,死者万数,载祸而归,此恪获罪之日也!昔子胥、吴起、商鞅、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犹败;况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

以上邓艾料恪之败

八月,吴军还建业,诸葛恪陈兵导从,归入府馆。即召中书令孙嘿,厉声谓曰:“卿等何敢数妄作诏!”嘿惶惧辞出,因病还家。恪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更罢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当进见者无不竦息。又改易宿卫,用其亲近。复敕兵严,欲向青、徐。孙峻因民之多怨、众之所嫌,构恪于吴主,云欲为变。冬十月,孙峻与吴主谋置酒请恪。恪将入之夜,精爽扰动,通夕不寐,又,家数有妖怪,恪疑之。旦日,驻车宫门。峻已伏兵于帷中,恐恪不时入,事泄,乃自出见恪曰:“使君若尊体不安,自可须后,峻当具白主上。”欲以尝知恪意。恪曰:“当自力入!”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密书与恪曰:“今日张设非常,疑有他故!”恪以书示滕胤,胤劝恪还,恪曰:“儿辈何能为!正恐因酒食中人耳。”恪入,剑履上殿,进谢还坐。设酒,恪疑未饮,孙峻曰:“使君病未善平,有常服药酒,可取之。”恪意乃安,别饮所赍酒。数行,吴主还内,峻起如厕,解长衣,著短服,出曰:“有诏:收诸葛恪!”恪惊起,拔剑,未得,而峻刀交下。张约从旁斫峻,裁伤左手,峻应手斫约,断右臂。武卫之士皆趋上殿,峻曰:“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复刃,乃除地更饮。恪二子竦、建闻难,载其母欲来奔,峻使人追杀之。以苇席裹恪尸,蔑束腰,投之石子冈。又,遣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壹军,杀恪弟奋威将军融于公安,及其三子。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