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奏稿卷十四

复陈华祝三胪奏折 咸丰十一年六月十八日

奏为钦奉谕旨，恭折复陈，仰祈圣鉴事。六月初六日，承准军机大臣字寄，五月二十四日奉上谕：“御史华祝三奏：‘上年秋间广东乐昌、仁化之贼，由江西南赣分窜宁都、抚、建、广信，连扰数十州县。本年春间，玉山解围，复由河口、东乡、金溪围攻抚、建，由宜黄、崇仁窜入临江府属之樟树镇、新淦县，攻陷吉安，围扑袁州，占据瑞郡。顷闻奉新靖安，丰城以及新建之生米镇等处，均有贼垒，窥伺省垣。钱粮厘金，来源俱竭，各营欠饷至四、五月之多，兵勇饥溃降贼，有李金畅者，率勇降贼，并且为贼先驱。请饬曾国藩速派劲兵，赴江西省城，并分投剿洗。’等语。粤匪阑入江西，肆行窜扰，除乐平浮梁鄱阳等处肃清，已据曾国藩奏报，玉山、广丰、抚州、建昌、广信等城解围，吉安府城、新淦县城于失守后即行克复，已据毓科奏报外，现在各属匪踪，尚未净尽，曾国藩统辖该省，且军营饷需全赖江西接济，自应亟筹扫荡，以免饷源告竭。南昌为省垣重地，尤不可稍有疏失。著曾国藩斟酌缓急，应如何派拨官军，以及调拨江西原有官兵，应援江西省城，及将袁、临等处贼匪，分别剿洗之处，妥为筹办，毋任贼势蔓延。副将李金呖据毓科奏，派令援剿吉安于龙王庙地方失利，退保安福，是否降贼？并著该大臣查明具奏！”等因。钦此。仰见圣主筹虑全局，训示周详，曷任钦佩！臣查去冬以来，窜扰江西之贼，前后凡五大股。其由皖境窜入，自北而南者三股：一曰，伪主将黄文金股匪，连陷建德、鄱阳六县，经左宗棠鲍超于洋塘击退。一曰，伪侍王李世贤股匪，连陷浮梁景镇等处，经左宗棠于乐平击退。此二股，均未能深入江西腹地。一曰伪忠王李秀成股匪，正月初间，连围玉山、广信、广丰三城，未破。又深入内地，围建昌，扑抚州，亦幸未破。三、四月间，窜入崇仁、樟树镇、吉安、峡江，并占踞瑞州府城，分扰奉新、靖安、武宁、义宁各州县。五月间，又窜入湖北之兴国、大冶、蒲圻、崇通等属，此北三股也。其由两广窜入，自南而北者两股：一曰，广东股匪。其头目有周姓、许姓，上年十月由仁化、乐昌阑入江境，围攻信丰、南丰、建昌各城。连陷河口、兴安、德兴、婺源。十一月初，经左宗棠攻克德婺两城，该匪遂归并徽州贼党。一曰，广西股匪，其头目为朱衣点、彭大顺等，本石达开之余毒也。由广西窜出湖南，经过南赣，陷福建之汀州，又由汀州回窜江西，蹂躏宁都、建昌、河口等处。其前队已由婺源窜浙，后队尚停留抚州属境。此南二股也。五大股中，又各为三支、四支，忽分忽合，时南时北，是以蔓延日广，头绪迷离。御史华祝三奏折所称：去秋窜扰宁都、抚、建者，广东周姓等一股也。今春由玉山、抚、建窜陷吉安，瑞州者，伪忠王李秀成一股也。谕旨所指臣奏乐平、鄱、浮肃清者，伪侍王一股也。毓科奏抚、建解围，吉安、新淦失而旋复者，亦伪忠王一股也。江西本臣统辖之区，臣营饷项，全赖江省接济，自应力筹兼顾，义不容辞。臣处张运兰、江长贵、朱品隆各军，皆驻防徽境，断难移动。左宗棠一军，则久在江西之北境，援剿饶州、广信各属，并未入皖。六月初旬，始以一半留江之景德镇，一半移皖之婺源，保障五六百里，不能再顾他处。惟鲍超一军为江皖两省游击之师。二月间，忠贼由建昌围抚州，臣恐省垣震动，即饬鲍超由湖口赴援省城。旋因抚、建围解，乐平危急，不得已，调鲍超先救景镇，不果入省。迨浮、乐肃清，而皖北四眼狗大股攻扑安庆围师之背，势更危险。臣移驻东流，不得已又调鲍超援剿集贤关之贼。五月初问，始将关外赤冈岭四贼垒围剿尽净。臣与胡林翼会商，令成大吉一军回援鄂省，由武昌入兴国、大冶。鲍超一军回援江西，由九江入武宁、瑞州。鲍超于五月十五日自集贤关拔营，行抵宿松，被绅民苦留。围攻宿城，五日未能得手，正拟带队西行，而狗逆从两岸邀伪辅王杨辅清，及林绍璋，黄文金各股，将由桐城复援安庆。下游各军，思留鲍超仍驻北岸上游。九江、南康各属，亦纷纷禀报瑞昌之贼，分窜德安，建昌境内，迫望援师。臣现檄催鲍超迅速南渡，由九江直捣建昌，先保江西省城，不复能兼顾安庆，冀可廓清腹地，仰慰宸廑！此臣斟酌缓急，派援江西之先后节次也。瑞州及各县踞贼，逼近南昌省会，前经抚臣毓科商留副将张运桂老湘营千人，并调游击刘胜祥一营，扼扎城外，会同江省原有官兵协守。又有内河水师节节布扼，数月以来，省垣重地，尚无疏虞。又有刘于浔二千人扎堵安义，宝后营千人扎营生米，丁峻二千人驻守临江，皆为省垣西路屏蔽。此次鲍超由东北进，鄂军由西北进，两路夹击，贼如败遁，必不敢窥伺省城。但恐官军追急，仍回窜吉安一路。臣拟饬南赣镇总兵陈金鳌，带新募千勇移驻吉郡，并添陆军数百，拨水师两营，以资控御。所需勇饷，饬江西藩司于吉安地丁项下，按月划提一万两，源源济用。又饬赣南道李瀚章固守赣城，以杜窜突。此又省垣无虞及南路筹防之大略情形也。至李金旸战败陷贼，旋即逃出，臣已讯明正法，于五月十八日附片具奏矣。所有遵旨复陈各缘由，谨缮折，由五百里具奏，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左宗棠军五六两月战守情形折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八日

奏为左宗棠一军五、六两月战守情形，恭折汇陈，仰祈圣鉴事。窃太常寺卿臣左宗棠，于五月间由广信回驻景镇，迎剿建德之贼。六月间，分军移驻婺源，迎剿闽汀股匪，业将大略情形，于六月初八日奏报在案。先是池州逆首刘官方一股，窜入鄱阳枧田街，距景德镇仅六十里。五月初七日，闻左宗棠全军至镇，即夜遁走。左宗棠派左右营，及老湘营由桃树店横出击截之。十七日，至桃树岭，分路入枫树岭，遇贼前队，副哨张晓林跃马冲击，立刃先锋骑马贼二人。后至之贼仍蜂拥环刺，张晓林身受重伤。正危急间，各营自岭驰下，贼众即夺路狂奔。我军蹑踪分追，斩满发悍贼百余名，生擒三十余名。是夜，见山头火光隐约二十余里，知贼巢相去不远。其地寸步皆山，径险箐密。副将王开琳，游击黄少春，州同张声恒会商分进。讵贼调官军抄出，归路将断，即纷纷向建德后河宵遁。十九日黎明，派队搜山，仅获迷路之贼三十余，及坠崖死者十余人，马数匹。二十一日’，追至建德三里街，又斩其落后贼数十。讯知刘逆远遁，遂收复建城而还。此进剿建德，立时收复之情形也。惟时徽州甫复，后路空虚。婺源介皖、浙、江西三省之要冲，钦奉寄谕，饬臣派兵扼守。臣咨商左宗棠分军移驻。左宗棠即饬王开琳老湘营二千五百人，及守备方雪昌，新募勇五百人，留守景德镇，而亲率五营四总哨及桂勇马队各营，于六月初，移驻婺源县。该军积劳之余，病疫繁兴。抵婺城后，正值酷暑炎蒸，不能不略为休养。乃逆首赖裕新一股，纠合闽汀窜出头起股匪，约二万余人，由常山昼夜遄行。二十三日，抵德兴之白沙关。比饬四哨守城，总兵衔副将崔大光，州同张声恒，率两营，扼王瓜尖岭。二十四日，贼前队已踞德兴之九都新建地方，距婺城止四十里。随饬州同朱明亮，率桂勇继之。二十五日，贼后队大至。布政使衔即选道王开化，训导杨泳春，，县丞王室藩，周览地势，拟以王瓜尖下出中路为正兵，而奇兵由小路捣新建。左宗棠又派中营哨长及前营钟南英，左营黄少春，马队营马德顺各率所部，二十六夜潜师悉起赴之。是夜三更，崔大光，张声恒由左路进，朱明亮由中路进；天甫明，遇贼，朱明亮大呼陷阵，斩悍贼数人。旋有贼从两旁松林内抄出。蓝翎外委宋光隆阵亡，各勇稍却。崔大光，张声恒突从左路绕出贼后，各营乘势蹙之，斩首数百，追及新建。王开化率中、前、左三营，会合进捣。贼已弃巢纷窜，由新建五里外凫水渡河。忽见追军从谷口驰出，尽弃炮械而走。马德顺率马队冲之，贼分由两岸高岭攀跻而上。手与趾接。我军从下击之，坠崖落涧死者无算。追至五林，贼复回旗抗拒。千总李万彪，都司萧仁慈首先冲扑，均带重伤。犹手刃骑马贼目。众勇腾跃入阵，贼大败。且追且杀。直至白沙关，共计毙贼一千一百余名，生擒八十余名。内有布天燕白伦凤，因天福汪姓及右四提牌佘松林等贼目。解散以数千计。夺获马骡二十余匹。所余红旗一股，仍向浙江开化、华埠窜逸。德兴、婺源境内，一律肃清。此迎剿白沙关、新建等大获胜仗之情形也。据左宗棠咨报前来。臣查刘官方一股，由建德乘虚深入，图窜江西腹地。幸左宗棠回援神速，力保景镇要道。并追贼出岭，收复建邑。至赖裕新一股，由江、浙边界内窜，欲陷婺源，以图徽郡，计甚狡毒。不虞官军据险以待，一败不支。且新建之战，以二千五百病疫之卒，当二万余慓悍之贼，犹能所向克捷，俾婺城危而复安，于全局亦有裨益。其出力弁勇，仰恳天恩，准其择尤并入乐平大捷案内，分别优奖，以示激励。所有左宗棠五六两月战守情形，谨缮折由五百里驰报，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