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三十一(第3/10页)

新纲甫开,盐捐断难集数,又不便停工待款。杨庄以下需款,据海分司报,业已先行筹款垫解矣。至清淮饷需支绌,自应酌量通融,惟数不能多。请即以咨牍来商,当于江北厘金项下酌拨,以济急需。

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四月十七日

顷接惠书,远荷垂询周挚,感纫曷任。前月本拟令二小儿附轮船回家,俾大小儿来金陵随侍,因二儿感出天花,在署调治。年已二十,花极稠密,误服诸药,危险异常,幸而遇老痘科,化险为夷,现已满月脱痂,可慰锦注。惟体气素弱,骤难复元,应俟调理一两月,方能放心就道。

承示十条,新政之美,志识之远,心术之厚,均堪佩慰。兹就鄙意略加商酌,诸惟卓鉴:

——裁革平余并裁填衙之常规、节寿之门包,举各省数百年之积习一扫而空。名为州县之供亿,实则闾阎之脂膏,惠所及者远矣。又不详奏立案,以炫己长而形人短,弥见德量之宏,精进不已。蒋中丞奏裁韶关陋规,已嫌奏疏过于夸炫,闻每月提藩库、运库二千五百金,并不奏咨,尤不足贵矣。惟尊署月入仅四百余两,断不敷用,自应仿照雨亭之例,另筹津贴之款,俟酌定数目,再行饬知。刑、钱、书、启诸幕,俱不可少,腾出精神,以图虚静而谋大事。

——被扰较深之州县,仍准议免议缓;其元气渐复之区,不准减征,此亦察吏最要关键。州县陋习,以不催正供为市恩之地,即以多征少解为中饱之谋。胡文忠昔年痛恨此风,故专以催科课州县之贤否。且谓阳城二语,为不肖州县之护身符。又谓后世正赋,比三代之什一轻减倍蓰,催征则导民亲上急公之忱,不催征则长民犯上作乱之机等语。国藩亦深以胡文忠之论为然,但须力禁浮收。地丁每两一正一耗收钱二千,实不为少。请阁下查有溢收分文者,立予撤任。既革浮收之弊,则催征乃州县之本分,民间之大义,不可放松。

——考试各官,近年惟江西最为认真,参革甚多,国藩颇不以为然。自唐宋以来,考士属之礼部,考官属之吏部,《文献通考》中亦分立两门。前明及国初选官,皆考一判。今虽不考判,亦尚进月官卷,是考官及六部之权,非外省所得为政也。鄙人在皖,每日接见三员,但令书履历数行,观其字迹而已。阁下本有综核之名,属员畏者较多,爱者较少,于考字尤不相宜。以后接见僚属,请专教以善言,不必考以文理,略有师生殷勤气象,使属员乐于亲近,则阁下无孤立无与之叹,而德量益宏矣。

——前敌饷项,第三关添平余八万,业已解足;第四关添北课十万,皖省漕项一万,计尚微有溢数;第五关添尊处筹出四万,所少无几。来示苏省盈余尽解北征,但求岁事中稔,决可不误饷需。至接印日期,照例无须奏谢。

——整顿厘卡,“不望兴利,但期除弊”二语,最为扼要。州县以民为民,而卡员即以商为民,卡员不知恤商,犹州县不知爱民。州县无不作恶之差役,卡员无不作弊之司事。阁下耳目之长,心思之密,冠绝时贤,嗣后整饬厘务,请以“勤教卡员,严查司事”二语为主。至商民照章完厘,梗令者少,可宽者宜稍崇宽大。仆顷奏拨二成洋税,亦为厘务难再加搜括起见,虽未经说出,而立意与尊处之“不望兴利,但期除弊”相符。

以上各条,均就尊见微加参酌,此外如禁佐杂之遭受,惩司书之需索,皆极有关系。阁下志迈识正,不难力追古人,但愿于众醉独醒之际,仍以浑字出之;于效验迟缓之时,更以耐字贞之,则人皆感其乐育,而于己之养德养身,两有裨益。

致彭宫保 同治六年四月二十四日

近日不审尊体所苦若何?至为驰系。久晴望泽,连朝步祷,今日始沛甘霖,早稻虽已过时,晚稻犹及下种,为之一慰。

戈什哈刘国成自襄阳回署,接春霆复信,已于十三日登舟,将赴汉口养病。据刘弁察其病状,十分沉重,各伤皆发,头顶一伤最重,时流黄水,久不能言,面色如炭,仅食米汤少许,非得神佑,恐难痊愈,焦虑曷已!

金陵会馆系仆与阁下创立,乡人颇以为德。其昭忠祠与会馆多相交涉,董事亦经管两处,其势宜合不宜分。查金陵克复之后,全赖水师肃清江面,上游三千里皆由苦战得来,最后攻克九洑洲,勋绩尤伟,死事良多。而金陵昭忠祠仅及楚师陆军,未列水师,祀典实为有缺。鄙人拟于后二进改为一大进,作此祠之正厅,祀水陆之统领、营官,而勇丁不与焉,其下两进,甲子冬已编立陆军哨勇之神牌,兹拟仍如其旧,惟正厅则水陆并重,庶几心安理得。吾湘人之官江南者,目前已觉无多,陆军尤为乏人,恐三五年后,昭忠祠即无人照管。惟长江水师额缺较多,更历二三十年,湘人之在江南水营者计尚不少,是昭忠祠必为水陆所共有,论功绩乃为平允,论经管乃可长久。特此奉商,请阁下玉成此事。以后鸡鸣山下一祠,作为楚军水陆昭忠祠,与会馆同归值年者经管。国藩当会列台衔再行奏请,俟奉旨后,仿湖口昭忠祠之例,国藩与阁下各作一碑记之,余俟会晤时详议一切。

复丁雨生方伯 同治六年五月十七日

考官将遍有赏无罚,与江西昔年之动辄甄别休致者迥不相同,如此则陶成之意多,操切之意少,有才者乐于见长,无文者亦不至望而生畏,虽常考亦自无妨。此间拟停期满甄别之考,因其事太无根据,非欲博宽大之名也。

听讼催征,严立程限,逐一稽核,自有实效。王雪轩虽长于催科,然好用轻锐少年拜认师生,亦坏苏省风气。阁下当法周、汤诸老,何必取法乎下?

清粮垦荒,诚为要务,然下手实不易易。能就二百余则中定为简明章程,只留三则五则,使愚民一望即知,庶几易于遵守。垦荒委员分肥朦混,亦应撤参一二,以儆其余。此等处未可稍事姑息,将来另定劝奖章程,仍须先遴贤员,徐议良法。仆在安庆议清丈田亩,造鱼鳞册,以未得贤员,卒未办成,至今抱愧。

石芾南既于尊恙应手,可即令赴苏就官医局,渠亦欣然愿应嘉命。

沙船兴废,言之慨然。顷接郭中丞来函,亦以加价一层势不可止,免扣一节力有未能为言。查折扣项下,统计不逾三万金,而使商有怨言,非所以示体恤。鄙见则以加价之一钱五分全行免扣,其原价之四钱亦免扣三分,而以扣出之一分仍留为海运局之公用,不必提归司库。顷接总理衙门信,似以全数免扣为是,请即照此议详可也。昔刘晏不减漕船经费,以为使下有余利,则官物慎重,而事可永行,厥后减费太多,而漕船遂废。今沙船之行于异日者,诚不知其何如,然在我辈留其有余,则在后人不至遽废,是亦前事之堪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