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九(第3/9页)

或谓地以人传,文与年进。昔使星之戾止,犹祆彗之方张,金陵适陷予黄巾,玉节莫游于白下,钟阜之烟云寡色,蒋山之香火无缘。今则虎踞龙蟠,江山如故,鸾飞鼍振,旗鼓一新。培此邦之英华,补当年之缺憾。咨询碑碣,凭吊沧桑,扶杖而吟,皆成诗料,携朋而出,亦有胜游。蹑惜抢之前尘,定卜伏生寿永;沿随园之旧例,何恨崔慎儿迟!兹一说也。

或谓古学凌夷,今文旁衍。江南之顾、惠、秦、钱、孙、洪、张、段,江北之阎、贾、王、任、刘、阮、焦、汪,并皆吴会儒宗,熙朝耆硕,似流风之渐沫,惧坠绪之将沦。阁下则哜古得胾,接人用枻,枕周葄孔,包嬴越刘,催儦之卷五千,支公之签三百,未足喻其宏通。自合资之提倡,集中经解策问诸目,小游学海,即是津梁。兹一说也。

或又谓土鼓不能嗤九成,椎轮不能禁五路。徇俗之艺,羔雁藉以先资;大惭之文,蜣蝉岂能速化?或非丹而是素,遂爱古而薄今。技纵屠龙,骨谁市骏?阁下则以郑许之学,渊云之才,濂洛之传,正嘉之格,合之于一手,沛之于寸心。洗洮庸音,追轨前哲,谈艺必衷于古,教人必尽其才。下至试帖小诗律赋末节,亦复力排佻巧,崇尚清真。余技足了乎十人,端仪合光于四国。兹又一说也。

或谓儒生贵在识时,经术原以致用。倘使千言落纸,词尽筌蹄,遂致一策莫筹,儒为诟病。阁下则亲编尧典,总答蕃书,摹天日之昭垂,纪海沙之渐被,中更潢池之儆,屡陈轨里之条。天人治安,远唏唏夫董贾;经义治事,定继夫苏湖。此间百度维新,五咨并用,广设中衢之酌,乐闻乡校之言。咨政乃魏之客乡,议兵即齐之祭酒。通名郑里,应仲远之誉望弥隆;折节陆生,周孝侯之风裁益峻。兹亦一说也。

综是群言,敢祈一诺?辄令慊从,祗迓高轩。毋金玉尔音,愿庚絷维之雅,如松柏之茂,共培梁栋之材。区区寸忱,伏惟垂察。

复丁松亭侍御 同治四年正月二十日

献岁发春,伏审荣问日新,庞祺川至,鸣朝阳之丹凤,迓温诏于紫鸾。引企吉晖,庆祝无量。

弟久从征役,毫无裨补。仰托朝廷福威,获蒇金陵之事,免于谤责,为幸已多。乃蒙圣主逾格之褒,并叨知好过情之誉,抚躬循分,但有祗惧!

自金陵克后,移驻此间。奉命赴楚督剿,旋以鄂境无贼,免其西行。豫省捻踪尚可西轶崤函,东窥梁宋,不独珂乡之忧,亦鄂、皖之公患。闽中贼势蔓,延援师前挫江西。楚、粤皆接闽疆,犹多后虑。

国藩才识本极薄劣,精力近更衰颓,久处兵间,疲茶不堪事事。回忆西江奉使,并辔南行,昕夕晤言,可胜今昔之感!

张令绍英未来敝处,无由悉其行止。许主事长怡于敝处亦有世谊,前经委办江西粮台文案,每月薪水四十金,亦不甚薄,乃干预本籍地方事件,妄动文移。渠身在江西,行文原籍徽州府则用照会,行文歙县则用札饬,皆毫不干己之事。弟恶其谬妄,撤去粮台差事。渠颇怨望,扬言到京必请御史参奏。不知在尊处如何措辞,乃迁怒于其乡人程桓生,诬枉多款。

弟在外十年,从无一字议及京中长短,惟许长怡年少猖狂,颠倒黑白。弟若非念许玉翁家式微太甚,必当据实参奏。因便密布一二,伏希鉴照。

复何小宋方伯 同治四年三月二十一日

皖属后种之麦多伤,先种之麦无损。二月中旬以来,春晴和暖,下游之麦茂美异常。据农民云,可得十分收成。皖境之麦计亦可丰收矣。

五河之米,业经批令再买三千石解皖,并札贺委员霱若在于五河盐厘项下拨用,合前为六千石。此外又有赣州之谷、饶州之米、无为之谷米及存仓之谷米四者,合计共得米一万八千有奇。加以五河六千之项,各处续解之项,计皖仓近三万石,可略度荒月矣。

湖北谷价每石一两五钱,并无多谷可买,已饬停办。闻川省现时米价每石七八两,以皖斛计算,米一石在二两七钱以内,谷一石在一两四钱以内,尚不甚贵。弟又在湖南买谷二万石,在江西买谷二万石,纵不能全到,稍到数千,亦可分济安庆、金陵两处。

此间遣撤八营,业于十五日全数起行。前拟令一营过皖时再提一万数千补之,此时可不补矣。

刘方伯、二朱军门及易镇、王镇、陈镇各军之饷均绌,顷特由此解银三万至尊处,以资接济。义字等四营五十五日之饷,前有一牍,令于漕折正项款下支银二万发给。顷接乔中丞咨,该四营业撤三营,仅发欠饷二成,此项即可不必再解寿州。或弟与中丞各用一万,应再商酌。

棚规名目与州县之耗羡,提镇之随丁,名粮相似,碍难革除。其府县考费,上年原详在于漕折一钱七分捐款内,每府发银二百,州县四百,作为岁试之费,科试一次减四分之一等语。此次阁下与恕皆、心泉两兄拟于考费四百金内拨出百金,再于别款酌提数千,凑成一万四五千,作为送学辕之数。州县少此百金,恐不足敷办考。似须酌提解司之款,别立名目,使可以公牍支领批解,庶学使足以自赡,不至向州县索取旧额。即希早日定议。并五行杂费等款,悉照前次函牍所指,一一妥议,禀商中丞,并函复敝处为荷。

豫捻之趋北路者,前此窜至徐州之丰、砀边界,已调张廉访树声所部赴徐防剿。比闻该捻北窜汶上、东平一带,徐防稍松,未知能免回窜否。

致孙小山护抚 同治四年四月十六日

前因霆军沙井之哗,闻之心悸。函致台端,询娄镇一军近日纪律何如,并请尊处另派委员支应该军,令其米粮盐菜足敷度日。此函计达崇鉴,派员妥办。旋闻宋国永等所统霆军行至湖北金口,索饷滋事,弃舟登岸。宋镇等及各营官弹压不服,均已回武昌省城。各哨勇大队齐趋纸坊、山陂、咸宁一带。据官帅咨称,尚未滋事;据郑观察函言,掳掠而不烧杀。不知究竟何如。闻该溃勇等声言欲走江西,约娄军勇丁同叛。其言虽不足信,亦不可不防。

顷接娄镇禀称,自人闽境,将满一月,银米俱罄,食粥餐薯,卖马充饥,忍饥待饷,情形极为迫切。若不速筹接济,恐其与湖北八千人同叛。应请阁下速发一月满饷七万三千余金并食米六千余石,即日起解,俾免哗溃生事,感切祷切!

霆军昔在鄂省四年,欠饷无多。自十年六月调至敝处,至去夏已满四年,积欠本已不少。而该营官、哨官每于发饷之时,借划还米价为名,又复多方克扣,早虑其有溃散之祸。而新疆万里之外,人人闻之胆寒,不独霆营惮于远征。故弟三月十五密片非劾鲍帅也,力阻该军不宜出关也。兹将原片抄呈台览。现飞咨鲍军门由夔东下,速赴江鄂,弭此巨患。尤望阁下先行安慰娄镇一军,不令与鄂溃之八千人相合,乃可徐为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