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二(第4/8页)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七月十六日

群贼夹攻吴江,卒不得逞。苏、浙之贼业已截成两橛,局势极佳。惟忠、侍、辅等著名逆首麇萃金陵,初一、二日扑下关官营,初八、九日印子山之战,皆异常凶悍,未审舍弟终足制之否?潮、为、展三伪王,系何姓名,求便中示及。义渠近极危险,来信抄寄一览。苗逆尽可缓打,而临淮则不可不急救。临淮倘有疏失,继此席者朝廷必取材于楚军,必征兵于敝处,必征饷于尊处。与其待决裂之后百方补救,不如趁此时早一援手。故国藩既请厚、雪两部往援,而又屡催昌岐继进,盖亦有万不得已之苦衷,伏希鉴亮。筹发粮药,速昌岐西行,至要,至感!昌岐平日之忠良,在沪年余之功劳,鄙人岂尝须臾或忘?特时艰所值,有不得不饬令兼顾淮上者,明者可一望而得也。

江西肃清后,江、席、李三军可由建德、石、太下达旌、宁,机势渐顺,惟饷项极绌,除希部四营外,本部领饷者至九万余人之多,萧庆衍一军,前已子公文内咨达,其他军穷窘,想尊处必有所闻。一由鄙人不善理财,一由食者太众,无术减省。尊处现虽欠饷两月,然使此后只发九成、八成,则可月省四万、八万,敝处则纵月添四万尚不能发足六成之数。务乞指定二三厘卡,帮我数月,即明年索还,亦无不可,胜于指困之高谊矣。

复左制军 同治二年七月二十五日

日来未审近履何如?军士疾疫大愈否?相距过远,甘苦遂不相闻,至以为念。此间近事,春霆南渡后,即已病疟,洎未就痊,其部卒病者,亦较他军独多。赴湘募勇则旋募旋逃,终无足额之一日。舍沅弟初九日之战,杀贼甚多,然金陵贼势实未甚衰。洋枪队动调至七八千之多,舍弟与之相持,竭蹶补苴,救过不暇,若果合围,恐尚有他虞也。湖口贼退,江西一律肃清。江、李、席诸军本应乘胜进剿石埭、太平,而江军病多夫少,至今尚未拔动,李军拔至东流,亦以病卒三成以上,不敢独进。该逆遂以全股围攻青阳,朱云崖卧病甚重,正在料理后事,其七营营官病者四人,其胞弟亦带一营,甫经病故。该军近日本不得力,惟青阳若失,则南陵、泾县、宁郡均为可虑。苗逆攻蒙城不得,乃悉力回攻怀远、蚌埠之师。该处为普承尧、张得胜诸将,素不可恃,而义渠倚重之。弟咨调杨、彭水师舢板八十号往援,仅破苗部划船,不能毁其陆路营卡。粮路已绝,普、张固危如累卵,临淮亦恐难保全。袁帅于六月二十四日沦逝,希庵多病,僧邸不来,江淮诸艰,遂毕萃于鄙人一身。饷项以人多而愈绌,将领以恬熙而愈孱,中夜以思,怛然忧愧。

江、席、李三军前有一牍,令其作为浔、饶、徽、池、宁五郡游击之师。就目前论,浔、饶暂可安枕;就大局论,下游若果得手,群盗固将假道五郡以奔命,以江西、湖南为逋逃之薮,即下游终不得手,亦不久仍思就食江西。克庵一军还徽后,尊指如何调派,江、李、席、段、韩、屈诸军果应如何布置,而后五郡不至靡烂,江西终保万全,尚祈荩筹,一一裁酌,函咨惠复。徽、池两郡,处处与江西唇齿安危共之,宁国郡南路泾、旌、太三县,则切近江西北路三县,则于江西无甚关系,江、席之力不能遽调谋广德、东坝,是否姑置宁郡北路,亦祈卓裁详示。

复毛寄云制军 同治二年七月二十九日

凯章处弟曾寄一缄,劝其度岭南征,不知日内开募成军否?台从果于何时启节?至以为系。水师宿将应取材于下游,诚为至论。顷雪琴适来此间,弟与之熟商,既用彭、杨部下之将,仅咨送一二员,亦必不能得力,仍须派统领一员,营官数员,哨官数十员,全仿淮扬水师、太湖水师之例,全军规模略具,在粤中仅添勇丁、船炮而已。现已商派阳江镇总兵任星元为统领,即日函商厚庵将营哨各官派定,俟筠仙中丞过此时,即令携诸将以行。此间水军之稍有名迹者,大抵皆筠仙所熟识,任镇亦其一也。逸亭如果东来,自当专案出奏。惟近日奏调之案,往往屡疏交争,而卒无赴调之日。故弟先函托希帅谆请逸亭东下,俟行期已决,再行疏陈,或亦省笺牍之繁。

黄老虎伏诛之说,自是浪传,其受伤或尚可信,近日全股围攻青阳,四面文报不通。如青阳不保,则下游南陵、泾县、宣城、芜湖皆将大震。皖南积骸成莽,人类将尽,而贼势蔓延其间,未有已时。不知上天何恶于皖,造此古今未有之浩劫,而鄙人薄植,适丁斯厄?终夜以思,但有悚畏而已。

致鲍春霆 同治二年八月初三日

知贵恙近已全愈,各营士卒病者日见轻减,至以为慰。闻金陵米盐菜蔬比前稍贱,军士日用之需少得便益,则苦况亦减矣。贵营扎城北,离孝陵卫太远,难于施功,必须改从城南进兵,庶几粮路易通。兹备咨文二分,一分请援临淮,托辞也;一分赴大胜关,实情也。闻黄、李、古、赖等股,皆将回援金陵,贵军至大胜关后,先扎一不甚当冲之地,俾各营略得安闲。待击退援贼后,再进孝陵卫可也。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八月初五日

接惠书,敬悉湖荡河汊如此之多,质堂又不肯分扎,淮扬师船亦有难于抽调之势。然号令者,吾辈所当共守而共惜之者也。敝处号令不行,亦行及尊处矣。临淮危如累卵,义渠吁救甚切,亦断不能置之不问。顷普、张、朱营之在怀远者,业因粮尽撤退,军火器械委弃殆尽,概由此间搬运挽救。袁帅长逝,希公久病,苗捻诸艰,遂毕萃于鄙人之身。昌岐往援义渠,即所以助鄙人,但恐陆路瓦解,非水师所能为力耳。

复左制军 同治二年八月初七日

贵恙近想霍然,军士病少减否?敝军各防,亦苦多病,沅、霆二部,今病不得战者尚有四成,余军亦略相等,惟青阳朱军独多。云崖病已二月,不省人事,营官死者一人,病者四人。黄、李大股自二十日围攻青邑,四面包裹,文报不通,已十七日矣。城中米粮不足,万难久支,现饬申夫往援。渠军仅三千人,病者什四,岂能解此重围?江、席亦以士卒病困,不能继进。若青阳不保,则南陵、泾县、宁国、芜湖处处吃紧,势且瓦解。弟现调鲍军仍由燕子矶渡回北岸,再由江北渡过南岸,以备上援宁、芜之急。上游无恙,则再进孝陵卫,扼截金陵粮路。是否有当,尚祈卓裁示及。临淮事,日岌岌,普、朱、张军由怀远撤回,军械委弃殆尽,日内由此搬运,不能遽到。临淮四战之地,唐部无一可恃之将,苗逆战事,未知何如。守则过于发逆,营垒一夕必成,一成则无能破者。中原之祸方殷,断非薄劣所能胜,即僧邸恐亦未足了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