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贺兰悲歌 第七节(第2/5页)

“不敢。”文焕见着众人,早已翻身下马,“梁大人!嵬名将军呢?有圣旨!”

“噢?”梁乙萌似乎很吃惊,讶然道:“老将军刚刚接到太后懿旨,进宫去了。”

文焕也吃了一惊,将信将疑地望了梁乙萌一眼,他与身边的络腮胡武官交换了一下眼色,问道:“这是何时的事情?这厢却是有紧急之事。”

“未到半柱香的功夫。要不我再差人去请老将军回来?”梁乙萌热情地笑道。

文焕心里计算一下,人算不如天算,嵬名荣不在此处,虽然逃出算中,但是西厢大营之事,却也更加简单。他笑了笑,因道:“罢了。既如此,请梁大人接旨吧。再另找人宣嵬名将军便是。”

“那,文侯请!”梁乙萌做了个手势,让开一条道来。在这当儿,他望了文焕一眼,二人的目光正好碰在一起,文焕只觉梁乙萌的眼中,有一丝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但这当儿也不能多想,文焕赍着夏主的圣旨,率着亲兵侍卫们,大步往中军帐走去。到了中军帐内,他才意外的地发现,这里竟早已摆好了香案等物。

梁乙萌笑道:“刚迎了太后懿旨。”

文焕心下略宽,按捺住心中不时浮起的莫名的忧虑,快步走到香案之前,朗声说道:“梁乙萌接密旨,余人回避!”

梁乙萌微笑着将手臂举起,缓缓地在空中挥了一下。他身后随即传来一阵刀剑与铠甲碰击的声音,众将一齐退出了大帐。梁乙萌这才上前几步,跪拜下来。文焕清朗的声音,在帐中响起。

“敕令:御围内六班直西厢都统军嵬名荣、副统军梁乙萌,即刻随溥乐侯文焕觐见,朕有军国机务谘议……”

文焕的手诏尚未宣读完毕,帐外又有喧哗之声,只见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远至近而来,仿佛是有人小跑着冲向大帐一般。梁乙萌正惊疑地望着文焕,早见一人手执金牌,闯进帐中,高声宣道:“召嵬名荣、梁乙萌速速进宫见驾!”

文焕心中暗赞这出戏演得逼真,他连忙快步走到梁乙萌面前,将夏主的手诏递过去,说道:“必是军情紧急,梁大人速速领旨,随某进宫。”

梁乙萌却默不做声,似乎在犹豫什么。

“梁大人还不领旨?”文焕却想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又连声催促。他一面催促,一面观察形势。现在中军帐中,只有自己的十几个亲兵,要就地格杀梁乙萌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脱身和善后?

这个梁乙萌,虽然威信远不及嵬名荣,但也不是好对付的——梁乙萌与梁乙埋父子关系一般,在梁氏家族内部并不算受重视,但是却受梁太后的看重。他也算是得到夏军普通兵众所认可的将领,此人为人一般,但箭法在西夏军中却颇为有名,有个外号叫做“梁神箭”。军队有军队的逻辑,勇猛善战的将领,在军中是受欢迎的。何况梁氏在军中也还是颇有党羽的。至少在西厢大营中,梁乙萌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所以,不到万一得己,极端的手段必须谨慎使用。毕竟文焕也不想毫无价值地死在西厢大营。

文焕朝随从使了个眼色。亲兵们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峥嵘。

“梁大人?”

梁乙萌想了一会,似乎觉得不对,一面说道:“嵬名老将军不营中,臣……”一面悄悄伸手摸向刀柄。他的手尚未碰到刀柄,“唰”地一声,两柄雪亮的腰刀架到了梁乙萌的脖子上。

“不得无礼!”文焕朝亲兵喝斥道,却没有命令他们放开梁乙萌,反而笑着对梁乙萌说道:“梁大人不是想抗旨吧?”

“文侯此是何意?我梁乙萌素来忠义,岂会抗旨?”梁乙萌的脸腾地就红了。

“不是抗旨便好。”文焕走近几步,笑道:“那么梁将军,兵符何在?”

“文焕,你想造反么?”梁乙萌高声叫道。

“叫这么大声,想找救兵么?”文焕脸上笑意更浓,“本侯奉有圣旨,梁将军随本侯见驾,商议军机,西厢大营,先由野利将军代领。”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那个络腮胡子野利兰。

“圣旨在哪里?”梁乙萌硬着脖子叫道。

野利兰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在梁乙萌面前打开,果然,上面写着让野利兰代领西厢大营的赦命。文焕笑道:“梁将军请看仔细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本侯劝将军还是速速交出兵符。”

梁乙萌看到那份赦命,仿佛被霜打蔫的茄子一般,脸色灰了下来,垂头道:“兵符与将印是嵬名将军随身携带,我不知道在哪里。”

文焕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梁将军,此时负隅顽抗,又有何益?”

梁乙萌瞥了文焕一眼,语带讥刺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命在君手,何必诳你。”

野利兰看了看帐外,走到文焕身边,低声说道:“文侯,此事亦速决。”

文焕何尝不知道久拖不利,但是这件差事,办得却总是让人不能放心,他苦笑道:“若无兵符,将军能弹压住西厢大营否?”

“只须拦住嵬名荣不归此营。末将有圣旨在握,尽可弹压得住。”

文焕寻思了一回,似乎亦别无他策——他毕竟不能在西厢大营的中军大帐拷问梁乙萌。当下拿定主意,对野利兰说道:“如此拜托将军。我只带两人回宫复命。余人都留给将军。”

“文侯放心。”

梁乙萌对于自己的败局,似乎是抱持着认命的态度。接下来表现得相当合作,毫不反抗地随着文焕一道出营,前往西夏王宫。但不知为何,也许是事情过于顺利,文焕心中,竟然始终有着隐隐的不放心。

梁乙埋国相府。

疾驰往返于王宫与国相府之间的使者前后相继,但是十二道金字牌梁乙埋都置若罔闻。使者连梁乙埋的面都见不着。

“国相,他们先动手了……”梁乙埋的府上,幕僚们七嘴八舌的商议着。

“这哪是召国相议事,分明是想学吕后擒韩信……”

“这不是金字牌,这是摧命牌啊……”

梁乙埋却始终眯着双眼假寐,不发一辞。这些幕僚们,吃干饭的本事是有的,真正节骨眼上,却没有人是可以依赖得上的。

小皇帝这次总算是抢先一步动手,但是动作却未免太大了。梁乙埋是绝不肯轻率地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去见夏主的。但是区区一次援辽之议,金牌使者来了十几趟,这中间的蹊跷,梁乙埋岂能嗅不出来。第三波使者一到前门,他的后面,便有人分三路,前往梁太后处、梁乙逋的军营与御围内六班直西厢大营。

只要这三处不失,笑到最后的,绝对是他梁乙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