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二十节(第2/5页)

不过,职方馆的人,同样也是人。

宋夏双方在边境的戒备,对双方的间谍都是同样的限制。仁多澣虽然私下里与宋朝进行互市,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对宋朝的细作掉以轻心。

超过半年的时间内,西夏人基本上不知道宋朝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对陕西内腹地区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而宋朝也好不到哪里去,往往要两三个月才能传回一次情报。

熙宁十一年十月一日。

在宋夏边境的环州,下起了小雪。

按着石越与仁多澣的密约,双方每个月在初一和十五举行两次互市,分别在宋朝的环州与西夏的清远军城举行。这一天正好是互市的日子。尽管小雪使道路变得泥泞难行,但是这一天,还是有许多的商人,赶着牛羊,推着小车,从西夏境内出发,经过宋军哨卡的检查,进入环州城内的东市,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宋朝商人交易。环州城的市民们,往往也会在这一天去集市,卖掉自己的手工业产品或农产品,买回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座经过战争摧残的城市,已经渐渐恢复了活力。

不过战争的记忆并没有从环州百姓的脑海中消失。城内香火最旺盛的庙,便是城西的狄将军庙。庙里供奉的狄咏金身,比起大宋朝最英俊的神灵二郎神杨戬都要英武三分;陪祠的李敢当也是栩栩如生。而除此之外,环州家家户户,都供着石越的生祠——尽管官府屡次下令禁止,却毫无作用。百姓们有自己朴素的感情。

除了这些,战争留给环州的,还有一座“陕西路第一振武学校”以及环州军事小学校。这两所军校实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因为草创,其规模并不大,总计学员都不过百余人。但是身着戎装的少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环州街头,也是环州的一道风景线。

大约在上午巳初时分,在环州东市的一座新建的酒楼内。

虽然外面的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但是东市内依然是人声鼎沸,进入市场的人络绎不绝。而酒楼内,因时时间不到,反而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不过,因为双方处于准战争状态,对于来宋朝互市的西夏商人,宋朝有着严格的限制——他们只被允许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所以,掌柜的倒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意。西夏商人们可以选择的吃饭的地方并不多。他反而会在心里暗暗看不起酒楼里的西夏客人们——在这个时候不去做生意,反而来酒楼喝酒的,一定是个败家子。当然,雅座内的除外,那些都是在交易大生意的。

也算见多识广的掌柜知道,各种各样的人都是存在的。毕竟现在他的酒楼中,十几个客人中,也有四五个是西夏人。

他的客人们显然不知道自己在被掌柜的腹诽。因为这些地方严禁售卖报纸,所以酒楼内也没有报博士与说书人存在,甚至连陪酒的妓女也没在这个时间出现,客人们只是在楼上楼下三三两两一桌,低声的说着话。

“掌柜的。”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打断了掌柜对顾客们的猜想。趴在柜台的掌柜头都没抬,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地字五号房在哪里?”

“进里门,左拐,过一道门,右拐,第二间便是。”掌柜下意识的回道,待到说完,方想起那房子早有人了,忙抬起头来,叫道:“客官!那房有人了……”

“我知道。”那个男子一面答应着,人却早已走远。

依言左拐,过一道门,右拐。果然,第二间房门挂着“地五”的木牌。男子伸出手,轻轻叩了叩门。三长一短一长。

“是谁?”屋里传来的声音,倒似个还没有变声的男孩。

“长安来的。”

门“吱”地一声打开。

男子走进房中,却没到有人在房中。他也不找,只是将门闩上,找张椅子坐了。方从怀中掏出半片鱼符来,和放在桌上半片鱼符合了。便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等你很久了。”过一了会,声音再次响起。

“有何非常之事么?”

沉默了一阵,那人方说道:“若是无事,我也不必如此麻烦。但此事总是不能放心他人,而且亦没有直接证据……”

“嗯。”青年男子轻轻应了一声。便听那人继续说道:“我家主人要我来传话给石帅,西夏两个月内必有大变。”

这么惊人的消息,青年男子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

那似乎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难道石帅早已知道么?”

“这似乎超乎规矩了。”青年男子笑道:“何况石帅知不知道,我如何知道?”

“哼!”那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么?”

青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却并不追问,只是笑道:“职方馆的规矩,本来与我无关。你才是职方馆的人,我可不是。”

“我也不是。我主人才是。”那人颇不服气。

“罢了罢了,我不想回去被骂。”青年男子笑道:“言归正传吧。我从长安辛苦赶来,也不容易。”

“我不辛苦么?”那人反驳道,青年男子不觉一笑,只觉那人争强好胜,不知如何竟然入了职方馆,而且还地位颇高。又听那人悻悻地说道:“这事情,并无一点证据。但又确实要紧,所以我家主人让我特意来一次……让转达给石帅,夏主这两个月内,必定改制。”

青年男子听到这样的消息,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只是思忖一下,问道:“令主人这般想,定有他的原由。”

“若有证据,何必这般麻烦?”那人颇显不耐,道:“我家主人说,这不过是他的直觉。他身临其境,感受已多,所以方能有此判断。若强要证据,只有一桩,夏主在十几日前,曾经秘密召见仁多保忠……你告诉石帅,让他自己决断便是。夏主行事向来率性,果真要证据,却也甚难。”

“那……”

“我知你要问什么。”那人对青年男子不信任他主人的话,显得十分不满,言辞中便颇不客气,“那两人都无法证实。”

青年男子此时才不禁要目瞪口呆。世上哪有这么骄悍的细作?简直是闻所未闻。他不禁微微动气,道:“我知道了,必当如实禀报给石帅。”便作势起身要走。

“你急什么?”那人冷笑道,“我家主人还有话说……”

“请说。”青年男子虽然地位不高,但平生却没受过多少这样的气,不免也微微发怒,生硬的回道。

“椅子下面,有一张纸,写了兴庆府一带兵力布置和各军将领名单,你取了回去给石帅,他看了后,便可知道夏主这次改制能不能成功……我们陕西房收买的西夏将领名录,按例只能上报枢府,还要劳烦石帅自己问枢府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