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十四节(第2/3页)

石越颇有点哭笑不得,这种在宋朝被称为“捶丸”的运动,非常类似于后世的高尔夫球。捶丸在宋朝的王公贵族中十分流行,特别得到宫女们的钟爱,但是石越对高尔夫球却缺少必要的兴趣——不幸的是,皇帝看起来兴致盎然,完全不容他拒绝。好在石越不用担心自己打得太臭,比面前皇帝更臭的球技,绝对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他使劲握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杆子,笑道:“京师乃大宋之根本,加强防卫自无不妥。只是臣以为不可操之过急。天下安危,在德不在险。昔秦始皇修长城而陈涉起于大泽,隋炀帝征高丽而翟让兴于瓦岗,此皆前车之鉴。”

“卿言甚善。”赵顼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呯”地一声,赵顼手中的鹰嘴挥出,彩球优美的飞过空中,可惜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赵顼放下杆子,尴尬地笑了笑,将球杆扔到草地,转身向附近的亭子走去。

石越忍住笑意,忙将球杆交给一个内侍,跟了上去。

“此次一共铸了六门克虏炮,两门运至朱仙镇,四门率先装备禁军,安置在汴京城墙上。朕料这城墙,迟早要改了。”为了掩饰自己球技的失败,赵顼继续起之前话题。内侍们小心在石凳上铺上锦垫,递上茶水。

“臣之愚见,以为炮兵若不操练,恐怕误事。”

“王韶亦是这般说。”赵顼笑道:“诸臣之中,王韶、郭逵,最重火炮。王韶巡视兵研院后,盛赞火炮是不饷之兵,不秣之马。郭逵亦道火炮可恃为天下后世镇国之奇技。”

“臣亦颇以为然。”

“朕已下旨,赐封赵岩男爵,赏宅院一座,田三十顷。”赵顼曾经亲自检阅过火炮的威力,亦是十分得意,“惟一美中不足者,是青铜造炮,耗费太大。”

“此事不过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

“嗯。卿言甚是。”赵顼点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向石越问道:“卿听说过李格非其人么?”

“李格非?李文叔?历城人?”石越下意识地反问道。

“卿果然认识。”赵顼笑道,“卿以为此人学问如何?”

“臣并不认识李格非。”石越未及细想,信口便答道。

赵顼大奇,诧道:“那卿如何又知道他字文叔,是历城人?”

石越这时才惊觉过来,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李格非——李格非倒也罢了,他的女儿李清照,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不过算其年岁,李清照现在还未出生呢,石越可没办法对皇帝说他听说过李格非女儿李清照的才名。

“臣是听说过此人,据说文章极好……”

“文章极好?”赵顼似乎颇觉惊讶,“以卿之材,而许之文章极好,则这个李格非当非一般人物。他文章极好,为何不试进士科,反入了白水潭格物院?”

“啊?!”这下轮到石越目瞪口呆了,李格非虽然没他女儿出名,可也是赫赫有名的“苏门后四学士”之一,现在居然学了格物……“卿不知道么?”赵顼道:“李格非熙宁十年以白水潭格物院第一名毕业,入兵器研究院,协助赵岩造火炮,多有发明……”

石越此时满脑子却只有一个念头:李格非学格物了,那李清照怎么办?

“郭逵曾递了一份奏章,论及火炮之事。以为火炮此物,士卒非经训练,不晓几何算术,不能善其用。并附上一本著述,书中论火炮诸事甚详,署名便是历城李格非,惟其书言语浅白不文。朕召郭逵询问,郭逵只言李格非其人甚聪颖。此番随克虏炮及药弹一道运来城中者,便有用于测量瞄准之工具规、尺、矩度等物,皆是李氏所造。”

石越对这些却也不太懂,只得附和道:“想见其见识才干亦不差。”心里却依然忍不住在担忧哀叹李清照的命运。虽说明明知道历史已经改变,人们的命运也一定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但是对于李清照将来可能成为女科学家这一点,石越依然觉得难以接受——特别是,以他的寿命,极有可能目睹,石越对李清照的生平知之甚详,知道如何李清照能够出生的话,也就是几年后的事情了。但问题是,李格非的命运改变了,李清照究竟还能不能出生?

石越突然间觉得烦恼起来。

“朕已准了郭逵所请之事。”赵顼喝了口茶,浑然没有注意石越在那里心不在焉,又说道:“郭逵本欲延请李格非去讲武学堂教授炮兵,不料被他所拒。没几日,朕便听说此人去了洛阳。”

“洛阳?”石越下意识的问道。

“嵩阳学院请他做教授。”赵顼苦笑道:“朕的讲武学堂,竟比不上嵩阳学院。”

到底是李清照没能出生更糟,还是李清照变成女科学家更糟?石越的思维此时和皇帝却没有一点交集。他竟然发起呆来……

在石越为李清照未知的命运出神的时候,数千里之外,西夏的君臣们,却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紧张的策划着。

大宋熙宁十一年,是西夏的大安四年。

几个月以来,兴庆府都一直显得有点死气沉沉。

熙宁十年的几场战争,其实宋朝与西夏都准备不足,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称得上有点冒险的战争,最后却是宋朝取得了胜利。西夏在这一年的战争中,损失了四成的精锐,横山地区控制权的易手眼看也是早晚间事,没有人提得起兴致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明白,若非因为老天保佑,结果一定会更糟。

而最糟糕的是,在西夏国,几乎每一个握有权力的人,都能嗅到某种不祥的味道。

这是个真正只剩下沙漠了的白上国。

西夏王宫。

“太后。”嵬名荣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梁太后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天还没有塌下来。”

“太后,遣使向宋辽同时称臣,是迫不得已之法。但若接受辽主的要求,与辽主夹击杨遵勖,却一定会激怒宋朝。我大夏兵力已疲,士气低下,岂堪再战?”

“结辽抗宋,是唯一选择。宋朝欲亡我之心,路人皆知。他们若有余力攻我,我们便是不激怒他们,他们也会找借口来打。”

“但毕竟可以拖延时日,恢复实力,静待有变。只要能拖过几年,辽主英武,必然平定杨遵勖,他又岂能容宋朝来亡我大夏?至少宋军也须忌惮契丹,不能出全力与我作战。若此时激怒宋军,其举国来伐,契丹亦无能为也。请太后三思。”

“待辽使来后再说罢。”梁太后没有兴趣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我听说外间有人上表,要相国罢相?”

嵬名荣迟疑了一下,道:“确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