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抚陕西 第七节(第3/5页)

“梁乙埋?”慕义忽然想起一事,道:“静塞军司都在传说梁乙埋亲至讲宗岭监修讲宗城。”

石越霍然转身,瞳孔缩小,问道:“你是说梁乙埋现在正在讲宗岭么?”

“下官的确曾听到这样的传闻。”慕义忙欠身说道。

“去证实此事!”石越的语气,有不容丝毫质疑的断然。

慕义怔了一怔,立时应道:“遵命!”

石越目光在慕义身上停留一会,转过头来,又对邱布说道:“回头你便将李都头移至州衙来养伤。”

“是。”

自庙中探视李旭出来之后,已是傍晚。石越刚刚回到州衙,李德泽正好出门相迎,便听到马蹄踏踏之声,数十百骑人马拥簇着一人往州衙方向走来。石越定睛细看仪仗,赫然是定远将军、武经阁侍讲、渭州经略使兼渭州知州高遵裕!

那高遵裕远远便已看见石越的卫队,虽然是以原州守军暂充,但是他知道区区原州知州,绝不敢逾礼越制,动用数百人作为随身卫队,那卫队的主人必是石越无疑。堂堂安抚使,三品大员,在自己的辖区被袭,几乎丧命,真若参劾起来,即便他是太后的从父,只怕也难逃贬官安置之罪。而且石越年纪虽轻,毕竟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因此他听到石越被袭的消息,便兼程赶至原州,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的。毕竟石越要拿他来出气,他高遵裕也无法可想。所以,此时见着石越的卫队,高遵裕便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近来,拜倒参见,道:“渭州经略使高遵裕参见石帅。”

高遵裕勋贵之后,高太后从叔,以外戚典兵,实际是替皇帝监督着陕西沿边掌兵之武将。他既有这样的身份,石越虽然是他的上司,却也不便过于怠慢,忙上前掺起,做出笑容,道:“高帅不必多礼。”

高遵裕却不肯就起,只是说道:“遵裕失察,使石帅受惊,几乎铸成大错。特来伏请石帅处罚。”

石越却不去回答高遵裕,反倒是瞥了李德泽一眼,李德泽正好偷偷打量石越,四目相交,吓得李德泽一个哆嗦——他迟迟不肯发兵相救,心里一直有好大的疙瘩,生怕石越找自己算账。他虽然不是全无后台,可是他的后台比起高遵裕来,可就差远了,若真要找个替死鬼,他李德泽可以说是最佳人选。此时见石越看他,如何不惊?

然而,石越的目光却没有李德泽身上停留,一顾之后,又移到高遵裕身上,再次将他掺起,温声说道:“高师不必自责。虽然有叛蕃作逆,但是幸好李大人接到职方馆之密报之后,不拘成法,果断派兵救援,总算是有惊无险。”

他此语一出,慕义与李德泽同时愣住了,却见高遵裕打量了李德泽一眼,赞道:“若非李大人果断出兵,悔之无及。”

李德泽脸略略一红,应道:“不敢。”

石越却已朗声说道:“本府得脱此险,全赖职方馆与李大人之功,本府自当替职方馆陕西房与李大人向朝廷请功。”

高遵裕见石越言语之中,并无追究责任之意,不由大喜,连忙顺着石越的话头说道:“理当如此。——恭喜李大人立此大功!”

李德泽嚅嚅应道:“不敢,不敢。”一时间竟然还不明白为何石越竟然要替自己开脱,自己不胆未被怪罪,反而莫名其妙立下大功!反倒是慕义联想起石越早前与自己说过的话,心中依稀明白了石越的用意:石越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堵住李德泽的嘴巴,从而保全职方馆的清名,连带着他慕义,也可以因此有功无过。

石越与高遵裕又交谈数句,正欲邀高遵裕入州衙,忽见高遵裕身后一人,身高不过五尺,满脸虬髯,头裹四带巾,穿一件鱼鳞甲,彩绣捍腰,长靿靴,腰佩剑与弓箭,神态虽然恭谨,眉宇间却隐约可见凶悍之气。石越不由指着此人问道:“高帅,此君是何人?”

高遵裕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便是皇上赐姓名的包顺。——包顺,还不快参见石帅。”

包顺跨前一步,躬身抱拳道:“末将包顺,参见石帅。”却是声如洪钟。

石越伸手虚扶,温言道:“不必多礼。包头领真猛将也。”

包顺大声回道:“叛蕃为逆,末将正要请令,替石帅与高帅剿灭环州慕氏!”

石越笑道:“环州慕氏,大都是忠于朝廷的。一二不肖之人作乱,未足为患。杀鸡焉用宰牛刀?此事不必劳动包头领。——来,请入府中说话。”

说罢,便将高遵裕等引入州衙之中坐定,却将闲杂人等,一律赶走。

高遵裕见厅中之人,不过自己与石越、李德泽等区区数人而已,知道石越必有重要事情要谈,他一意要慰石越之心,便先说道:“此次石帅遇奇,下官以为环州慕氏必非真正主谋,背后必有唆使之人。否则慕家叛逆若要降夏,举族西迁便可,何必甘冒奇险,潜入渭州来行此不义之事。”

“那高帅以为,主使之人,又是谁?”石越故意问道。

“下官以为,必是梁乙埋无疑。”

“高帅又从何得知?”

“西夏君臣,最切切不忘与我大宋为敌的,便是此人。且其又大权在握。下官亦曾闻知,梁氏曾私立赏格,不利于石帅。以此种种看来,必是此人无疑。”

石越“喔”了一声,沉吟良久,才缓缓问道:“如此,计将安出?”

高遵裕微一咬牙,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石越不由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古以来,边将莫不喜欢生事。那全是因为军功最重,将领们要想升官发财,边境就不可以太安宁。高遵裕表面是为自己着想,内心却不无私心。但是石越前往渭州,本意就是想要拔掉讲宗城,不论高遵裕本意如何,眼下他表态支持报复西夏,对于石越来说,便是一桩好事。而且石越心里,此时对于梁乙埋,也有着报复之心。

但他脸上却不肯表露,便不正面回答高遵裕,只说道:“梁氏于讲宗岭筑城,高帅可知?”

高遵裕回道:“下官早已知之,久欲拔之,然无石帅之令,不敢轻动。”

石越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姑容之。”

高遵裕觑见石越神态,竟似无半点报复之心,不由略觉失望。道:“讲宗岭地势扼要,势不能容。”

石越悠悠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一面换过话题,道:“眼下之急务,是追捕叛蕃,安抚慕氏。追捕叛蕃,为的是不使叛蕃在境内流窜,甚至占山为王,成为心腹之忧;安抚慕氏,为的是消慕氏忠诚者之疑心,以免其心中惊骇,反而迫反之。”

“石帅所虑极是。”高遵裕心中虽不以为然,口里却是迎合着石越,说道:“叛蕃必循山道而行,若要剿灭这一小支流贼,出大兵搜掠,劳民伤财,又肯为西夏所乘。因此只能在紧要关口,加强戒备。采守株待兔之策。至于安抚慕氏,可使环州知州派人前往慕氏诸部,表明朝廷优待之意。但若全然不加处罚,彼辈反而生疑,因此还须切责诸酋长,让其交出叛逆,彼辈知道交出叛逆便可脱罪,自然会全力追捕逆党,心中也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