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抚陕西 第一节(第4/5页)

陈良叹道:“新化县叛乱朝廷知道不过四天,但是《汴京新闻》和《西京评论》却在昨天不约而同的知道此事。实在是厉害。而《新义报》居然敢大张旗鼓的讨论政事堂正在讨论的问题,却也是让人吃惊不小。陆佃写这则评论,究竟是什么意思?迎合司马光,和吕惠卿破脸?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编而已。”

“也许他不过是忠于自己的良心罢了。”李丁文略带讽刺的说道,“眼下管不了他陆佃如何,屋漏偏逢连夜雨。早不来晚不来,初三,新化县叛乱事件;初四,岳州军屯侵占民田,百姓联名告状;初五,卢阳县军屯数十名士兵胁持军屯长哗变。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是连在一起发生,就显得军屯政策弊端甚多了。现在我们只要等着有人拿这些事情来做文章便是。”顿了一会,李丁文又悠悠说道,“新化县叛乱的事情本不足为惧,无论他们怎么样报道,实际上远在荆湖南路穷乡僻壤的事情,对于汴京士林与汴京百姓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谈资而已。朝廷也不可能因为这一点点小事而放弃利益甚大的军屯计划。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时机非常的不凑巧。”

“是啊,现在汴京的上空,风云密布。”

“这场风云本来公子并不是风暴的中心……”

二人正在交谈着对时局的看法,门房进来禀道:“李先生、陈先生,门外有个道士求见。”

“道士?”李丁文与陈良顾视一眼,见二人眼中都写满了疑惑。李丁文笑道:“是找刘道冲的吧?……问问他是找谁的,若不是找人,便让他离开。”

“他说是王昌先生派人前来,拜见参政。若参政不在,便要见见李先生。”

“王昌?”李丁文心中一凛,望着陈良,见陈良点了点头,李丁文站起身来,说道:“你去告诉他,王先生的人,参政不在,不便在府上相迎。我今天晚上,在陈州酒楼相候。”

晚上。陈州酒楼。

很少有人知道,陈州酒楼从熙宁九年腊月开始,实际上已经是唐家的产业。在这里单独的院子中密会一些不方便在正式场合相见的人,李丁文认为是比较安全的。他一点也不相信何畏之,所以,李丁文同样也不相信何家楼。

“无量寿佛。”在李道士的佛号之中,李丁文开始打量眼前之人。很快,他的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

“是你?”

“不错,是我。”李道士微微笑道。

“你投入了昌王门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昌王非可为之人。”

“我岂不知。昌王虽然礼贤下士,但是无进取之心。彼若为君,不过中庸之主。或者是又一个仁宗。”

李丁文冷笑道:“就怕是又一个真宗。”

李道士沉默良久,道:“昌王似非怯懦之人。”

“其材华又岂能与今上相比?”李丁文冷笑道:“你既知我在石府,还想要游说公子投入昌王一边?”

“一个平庸的君主,可能更容易发挥臣子的才华。此诸葛亮之于刘禅是也。”

“你知道我家公子之志向?”

“不知道。我云游四方,少问政事。”

“可你偏偏却涉足了这个旋涡。”李丁文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请坐。”

“事有非常而已。”李道士从容坐下,缓缓说道:“但是我相信昌王将来不是昏君。”

“但也不会是一个有进取心的君主。”李丁文淡淡的评价道,“何况,昌王不会有任何胜算。”

“若他有两宫太后的支持呢?”

“两宫?”李丁文反问道。

“太皇太后病重了,皇太后是昌王的生母。”

“别说皇帝未必大行,纵然大行,皇太后固然是昌王的生母,但他也是皇子之亲祖母。你以为皇太后会为了昌王而不择手段么?昌王最多能让皇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承认既定之事实罢了。”李丁文言辞之中,充满了讽意。

“李昌济,你知道我的身份。但是既便以我的身份,我也认为当今的皇帝,有着强烈的进取心,宋朝建国以来的皇帝,除了宋太祖,当今皇帝要排在第二名。他实际上比赵光义要出色。”李丁文竟然毫无顾忌的口出悖逆之词。

李道士却是毫不惊讶,淡淡说道:“我现在是出世之人,不再叫李昌济。”

“你这个出世之人,却一只脚踩进了世俗间最多勾心斗角之所在,还谈什么出世?”李丁文动了下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笑道:“良臣择主而仕,你不若投奔石府罢。我可以告诉你,最低限度,我家公子能帮助当今皇帝成为历史上最著名的明君之一。”

李道士微微一笑,反问道:“最低限度么?”

“不错。”李丁文注视着李道士,不再说话。

“我见过薛奕。”李道士笑道:“石越的目光的确前所未有的广阔,华夏人从未把目光投入过南海诸边广大的领域,他是第一个。但是中国之患,历代以来,都在西北。不解决西北的问题,终于是不行的。太祖皇帝之不及周世宗,就在于此,周世宗本欲倾国之力,先克契丹,再回师一鼓平定江南,先难后易;而太祖皇帝却是先易后难,结果国力已疲,英雄老去,契丹为大宋之患达百年之久。”

“你的见识始终有限。”李丁文毫不客气的批驳道:“你的目光始终局限在西北和燕云。你不知道今日之形势,大异于当年。大宋经营南海,没有伤到中国一分元气,反而解决了中国许多的问题。大宋只不过是顺便在经营南海而已。”

李道士哂然一笑,道:“潜光,我是来游说你的。”

“但是你也知道昌王不足以成事。”李丁文道:“你如何可以来说服我?更不用我家公子。”

“我不必要说服你什么。我只是给你与你家公主一个机会。如果有朝一日,朝堂之上,要议立昌王,只要你家公子不反对,昌王许诺,尚书左仆射之位,便是你家公子的。你应当知道,如果立幼君的话,以现在的情势,辅政大臣,未必能轮到石越。这个机会,用或不用,我不多说。”

李丁文笑道:“你不怕我去告密?”

“你方才说了如此多的悖逆之话,你不怕我去告密?”李道士反问道。

“谁会相信?”

“的确,谁会相信?”

李丁文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笑道:“自古以来,以昌王开的条件最为大方。什么也不用做,就有宰相之位在那里摆着。”

“所以我认为你家公子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谁也不知道昌王会不会反悔,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