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近侍归京邑 第二百七十二章 燕王起兵(第2/3页)

张昺心神俱震,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结论,可这个结论在脑海却如此清晰。

“张大人,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身体有恙乎?”身旁的谢贵好奇的看着他。

张昺楞了一下,使劲挤出一个微笑,颤抖着声音道:“本官……本官突然感觉身子有些不适,王爷的宴请恐怕赴不了了……”

谢贵莫名其妙道:“大人,咱们都已进了王府,前面就是内庭了,大人就算要回府养歇,至少该当面跟王爷知会一声吧?”

张昺心中暗骂一声愚蠢,一想到现在已然身在王府之中,张昺脸色顿时灰败如死人一般。

“本官……身子很不舒服,还是……还是先走一步,烦请谢大人代本官向王爷告一声罪……”

张昺说完转身便走,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

刚走了两步,张昺眼前一黑,两名魁梧军士在回廊内拦住了他。

道衍笑意盎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大人,缘何入门却不告而别,可是嫌燕王怠慢贵客乎?”

张昺身形一踉跄,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机械的回过身,张昺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颈骨咔咔作响。

“道……道衍师傅……”

道衍站在回廊下,朝张昺合十为礼,垂睑淡淡道:“王爷在内殿设宴相候,特遣贫僧前来相迎,二位大人,里面请。”

平静的语气听在张昺耳中,却如同无常催命一般绝望。

抬头看着眼前这两位高如巨塔般的魁梧军士,他们的眼神死死盯在自己身上,手按腰间佩刀,一股无形的威压之势紧紧笼罩在张昺身上。

张昺浑然如坠冰窖,他脸色苍白,惨然一笑:“如此,有劳大师远迎了。”

张昺和谢贵赴宴之时,燕山中护卫丘福领着一卫精兵,悄然从王府后门出府,然后兵分九路,每路数百人,由各自百户带领,满面肃杀奔向北平城九门。

丘福领着其中一路精兵直驱九门中的正阳门。

正阳门是北平内城正门,北平都指挥副使谢贵到任后,派驻千人把守,其意原为困住燕王,不使其异动。

未时三刻,丘福满身披甲,数百燕军紧随其后,正阳门的守军正值换防之时,丘福远远见了,毫不犹豫的迎上前去。

守军百户见前方来了一群披甲军士,不由大为紧张,拔刀出鞘,大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丘福狞声一笑:“某乃燕王麾下千户丘福,今日奉王令,接收正阳门防卫……”

守军百户怒道:“奉的什么王令?燕王哪有权力接收九门?他想造反吗?”

丘福狞笑道:“你真聪明,居然被你猜中了……”

百户大惊,还未及反应,丘福身形一晃,欺身上前的同时,拔刀狠狠一劈,血光迸现,百户将领的头颅冲天而起,脖颈处喷出一股血泉,身躯摇晃几下,重重扑倒在地。

丘福的这一刀如同发出了夺九门的信号,身后数百人毫不迟疑的拔刀上前,朝着愕然呆立的正阳门守军一通劈杀,哀哀惨叫间,守军已被杀得七零八落。

闪电般的速战很快结束,正阳门守军无一存活,全部被诛杀殆尽。

与此同时,北平城内其他几处城门也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丘福狠狠一抹脸上的血迹,恶声道:“来人!去王府禀报王爷,正阳门,得手矣!”

燕王府内殿。

朱棣穿着王袍,神色平静的端起一杯酒,朝坐在客位的张昺遥遥一敬,笑道:“张大人布政北平,多有辛苦,本王敬大人一杯。”

张昺颤抖着手,慢慢端起了酒杯,朝朱棣惨然一笑,连客套话都不说,仰头一饮而尽。

谢贵是员武将,这位武将长着一根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粗神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没看出事情有什么不对,见张昺连官场礼节都不顾,一言不发的喝下朱棣敬的酒,谢贵不由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很疑惑。

内殿的宴席气氛很沉默,张昺不停的喝酒,谢贵则有些尴尬的干笑,而朱棣和道衍,则笑意盈盈的瞧着二人,那目光就像老鹰盯住了两只草地上东奔西跑的傻兔子。

良久,张昺终于重重搁下酒杯,赤红着双眼大声道:“王爷今日如此款待,必有一番坦言相告,下官洗耳恭听。”

朱棣呵呵笑道:“张大人言重了,本王不过略备薄酒,以飨大人为北平诸多辛劳而已。”

张昺冷笑道:“仅只如此吗?”

朱棣笑容渐渐收敛,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张大人既然相问,本王也不遮掩,敢问大人,本王戍北平府多年,你觉得本王待北平百姓子民如何?”

尽管身处敌对,张昺还是黯然叹道:“王爷治民广布仁政,爱民如子,兴水利,举商事,开易市,倡农桑,百姓敬之如父母。”

朱棣目光渐渐变得尖锐,冷声道:“本王就藩边陲之地,鞑子屡屡犯境,敢问大人,本王治军抗侮,武功如何?”

“王爷治军严谨,麾下将士勇猛无双,更且时常身先士卒,多次亲临沙场,与鞑子厮杀鏖战,王爷武功堪比先帝。”

朱棣冷冷道:“本王文治武功既然如此出色,为何当今天子屡屡不能容我?他难道不知本王在为谁守江山,为谁战场厮杀吗?为何他还一步步欲削本王王爵?本王错在何处?寻常百姓人家尚知兄弟宗族情谊,我身为天子皇叔,却还要时时担心自己的性命,朝廷如此待我,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我不能干?我是被天子逼的!”

张昺抬头紧紧盯住朱棣,道:“全都是借口!王爷的错,在于你那颗越来越膨胀的野心,王爷终究只是王爷,天命皆系天子一身,王爷何苦非要逆天改命?当今天子仁德,多行仁政,是先帝指定的圣明君主,王爷治北平尚可,但你治得了天下吗?”

朱棣哈哈大笑:“本王能治北平,为何治不了天下?天命归于何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张大人素有才能,为何不能降于本王麾下?将来大事既成,本王许你公侯之位,高居庙堂,权倾一方,岂不快哉?”

张昺冷笑道:“如果下官不答应呢?”

朱棣冷冷道:“不降,唯死尔。”

张昺面孔抽搐几下,忽然仰天笑道:“宁可断头死,莫作易主臣,王爷,你小看张某对天子的忠心了!”

这时身旁的谢贵终于听出不对劲了,坐在席旁不停的直哆嗦。

“王爷……你,你难道要……造反?”谢贵艰难的吐出最后两个字。

朱棣目光闪烁,接着哈哈大笑:“谢将军好眼力,居然这个时候才看出来!”

笑声一顿,朱棣脸上布满杀机,语气阴森道:“既然不肯降我,本王也留不得你们,二位,得罪了!”

张昺决然道:“王爷要杀便杀,下官绝无怨言!不过下官还要告诉王爷,你赢不了,永远也赢不了,京师皇宫的那把龙椅,你坐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