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世界战争(第3/10页)

对着受命出现的极少元老,恺撒要求支配罗马的应急储备的权力。他说,无论如何,现在没有高卢人入侵的危险。除了他这个高卢的征服者,谁更有资格掌管这笔财富呢?元老们既胆怯又不安,准备让步了。这时,保民官凯西利乌斯·梅特卢斯(CaeciliusMetellus)站了出来,否决了这一要求。恺撒失去了耐心,不再大言炎炎地保护人民的权利。军队开进了广场,萨杜恩(Saturn)神庙被强行打开,公共财富被恺撒攫取在手。固执的梅特卢斯仍试图阻止这渎圣行为,令恺撒大发雷霆。他警告说,如果保民官不让开,他将被砍翻在地。9年来,恺撒已习惯于人们服从自己的每一道命令,现在也没有时间和心情改变指挥风格。梅特卢斯让到了一边,恺撒拿到了钱。

在首都沮丧地过了两周后,他很高兴回到军队中。如往常一样,他急于发起新的攻势。西班牙的庞培派军团很活跃,那里有战斗等着他。在后方,他留下听话的司法官马尔库斯·雷必达(MarcusLepidus)管理倔强的首都。元老院被彻底甩在一边。尽管雷必达有着高贵的血统,还是个当选的执政官,但这些无法掩盖恺撒任命的不合法性。自然地,罗马人很不满意,可恺撒置之不理。他虽然在乎表面上的合法性,但实质性的权力更重要。

对那些视法律为自由屏障、传统守护者的人来说,现今的一切都乱透了。一个高尚的公民应该怎么做?没有人知道。旧路线图会把人引向绝路。在内战中的共和国,人们像进了迷宫一样没了方向感,熟悉的大路会突然变成羊肠小道,亲切的路标变成一堆乱石。例如,西塞罗最终鼓起勇气,逃进了庞培的军营,却依然找不到方向。加图曾把他叫到一边,说他不应该跟着出来,如果他“留在家里保持中立,对他的国家和朋友会更有用”。6庞培也发现,西塞罗对战争的唯一贡献是失败主义的妙语。他公开表示,西塞罗应该到敌人那边去。但西塞罗就那么闷闷不乐地坐着,毫无生气。

不过,绝望是富有学者的特权,一般公民不可能“奢侈”到沉浸于此的地步。大部分人都忙于从这个混乱时代寻求生活的秩序。对罗马人来说,没有比失去同伴、失去共同体感更令人沮丧的了。为改变这种状况,他们愿做任何事情。可是,在一场内战中,他们能向谁付出自己的忠诚呢?不是他的城市,不是祖先的祭坛,不是共和国,因为交战的双方都声称拥有它们。但他可以寄希望于一位将军的运气,在将军的军队中找到伙伴,在将军的名声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高卢的军团之所以愿意渡过卢比孔河,原因就在这里。他们已经历了9年的战争,与他们在军营中结下的友谊、形成的效忠关系相比,遥远的广场传统算得了什么?与他们的将军比起来,共和国又算得了什么?在激发军队热诚的献身精神方面,没有人能超过恺撒。虽说战争有种种不确定之处,但这一点可能是造就其丰功伟业的最明确素质了。公元前49年夏,恺撒去西班牙攻击3支庞培的老兵队伍。他激励军团忍耐着那种筋疲力竭的感觉,忍受着战争的苦难,最终在几个月内消灭了对手。以这样的钢铁之师为后盾,难怪恺撒敢于嘲弄其他人的意志力,包括别的公民和公民之外的人。西塞罗后来对他说,“在上天为我们设定的界限内,你的精神永远无法满足。”7但那些追随其明星的人同样如此:恺撒夸口说他的军团“能把上天打败。”8

这里,在恺撒和他的军队的灵魂交融中,新秩序初显端倪。相互忠诚的纽带为罗马社会提供了组织结构,内战时期依然如此,但逐渐消除了原有的精致与复杂。罗马人一直在矛盾对立的义务间纠缠不清。这是公民生活的特色。与之相比,听到军号就冲锋的军队秩序显然简单多了。可是,要把那些义务甩在一边也不容易。它们关联着几个世纪的禁忌与传统,锻造了罗马人对荣誉的热望,并使这种热望服务于自己的城市。没有它们就没有共和国,古老的习俗和法律遗产就会永远地丢失。事实上,在内战初期的几个月里,这种灾难性后果的苗头已经显现。政治生活虽在维持,但不过是恐怖地复制着自己。说服的艺术越来越多地被放弃,暴力与恐吓渐渐取而代之。行政官员不再依靠选票实现自己的抱负,现在,他们靠的是公民的鲜血。

摆脱了麻烦的传统惯例的约束和禁忌,许多热切的恺撒追随者兴奋无比,感到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们可以取得无比的成就。其中的一些走得太快太远,结果为此付出了代价。库里奥仍和过去一样大胆鲁莽,领着两个军团在非洲作战。战败时,他羞于逃命,同部下们死在一起。他们紧紧围在库里奥身边,以至于尸体没有倒下,像田地里捆绑着的谷物那样站立着。凯利乌斯的结局很凄惨。他依然醉心于阴谋,在政治上走回了老路,企图用喀提林的方式解决自己的债务。被赶出罗马后,他在乡间发动了一场亲庞培的暴动,最后被抓住杀掉了——很丢脸的结局。当初逃向恺撒的三个朋友中,只剩安东尼一个没有跌跤。这倒不是因为踏实稳健,而是别的事占据了他的心神。恺撒留下他指挥在意大利的军队,他却把大部分精力用于同元老们欣赏女演员的表演,还当众吐酒、扮演酒神狄俄尼索斯——当时宴会中很受欢迎的小把戏——驾着战车冲击狮群。恺撒容忍了他的粗野行为,因为他是个天生的战士,有热情,有冲劲,有刚强的意志。安东尼擢升很快,他也胜任他的职务。公元前48年初,恺撒冒着严寒渡过亚得里亚海,与庞培正面对阵。安东尼躲过风暴和庞培的舰队,带着另外四个军团增援恺撒。两大对手这边猛攻一阵,那边佯攻一阵,杀得天昏地暗。安东尼总是出现在最激烈的前线,不知疲倦地冲杀,成为两边最引人注目、被谈论最多的人。

这种巨大的、邪恶的精力似乎感染了恺撒的所有士兵。如死神一样,他们能靠敌人的鲜血维持自己的力量。恺撒的老对头马尔库斯·比布卢斯指挥着庞培的亚得里亚海舰队,“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他也露天睡在船上,事必躬亲,竭尽全力对付敌人”。9但恺撒依然突破了他的封锁。被击垮的比布卢斯因发烧不治而亡。在随后的消耗战中,庞培努力困饿敌人。恺撒军团掘起草根,烘烤成面包。他们把这种面包投给对方,以显示抵抗的决心。难怪庞培的部下“惧怕敌人的凶猛和坚韧,仿佛他们不是人,而是某种野兽”。10他们的将军也是如此。当部下把恺撒士兵烘烤的面包拿给庞培看后,他下令封锁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