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蒂斯·派克(第2/7页)



奥里亚娜·法拉奇(以下简称“法”):派克先生,威廉·科尔比说,您的报告是绝对片面的,完全存有偏见,是怀着诽谤中央情报局的意图撰写的。他说,报告里根本没有写进他说的所有的话。

奥蒂斯·派克(以下简称“派”):对,仁慈的上帝啊!没有。如果我写下他对我所说的一切,那岂不成了他的报告,而不再是我的报告。我的任务不是编纂一些能得到中央情报局赞同的东西。显然,科尔比先生不喜欢我的报告。现在告诉你们吧,中央情报局做了令人厌恶的事情。中央情报局没有从事它的主要任务,即为美国提供正确的情报,可以向你们讲述中央情报局的严重滥用职权、低效率和挥霍浪费的情况。实在是一堆垃圾。仁慈的上帝啊!不,当然我不会期待科尔比先生来感谢我。我一点也不在乎他说我的那些话,甚至我还得这样回答他:我是怀着对中央情报局比对它发号施令的人更大的敬意而结束我的调查的。在我的委员会面前,科尔比比其他人表现得更为诚实,也就是说,比那些代表着我们执行机构的人更为诚实。

法:您指的是基辛格吗?

派:是的,我不难承认,与开始调查时相比,到结束调查时,我更不喜欢基辛格了。他不提供情况。他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是:所有的情报来源——不仅仅是涉及外国国家元首的情报,而且涉及国务院工作人员的情报——都是纯属个人的,因此国会不应该插手。而科尔比先生则……对,科尔比先生是个有才能的人,善于玩弄文字游戏。他时而用字义学作为挡箭牌。但是当我向他提出一个正当的问题时,他会给我一个诚恳的答复。他不是个不守信用的人。与那些让他为大家付出代价的人相比,他的罪过要小些。

法:如此说来,科尔比成了这一事件的替罪羊?

派:我相信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还相信他甘愿充当替罪羊。有一天,我问他:“您愿意当替罪羊,对吗?”他没有回答,依然不动声色地端坐在那里。但是很清楚,他乐意扮演自己所选择的角色。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出色地扮演这一角色,取得更好的效果。他对我们态度恰当,对他的那伙人忠贞不渝。他离开中央情报局时,大家都把他看做一个伟人,因为他拯救了他们。这是个无懈可击的战略,一项了不起的工作。咳!那个科尔比对我耍尽了花招,他取得了胜利,而我遭到了失败。

法:派克先生,在什么意义上您遭到了失败?

派:最明显的是他们没有让我发表报告,扼杀了我的报告。当众议院说,报告未经总统许可不能发表,应由总统确定报告是否会危及我们在国外的情报活动时,我当即就明白自己失败了。他们使用的词句恰好是“我们在国外的情报活动”,而对他们来说,这种活动就是凶杀、秘密战争、收买外国政治家。我的报告也就是谈这些事。我理所当然地要求发言,阐明福特永远也不可能同意发表这份报告的。我感到遗憾,仁慈的上帝啊!我感到万分遗憾。它本来是份很好的报告,是一份人们为之而骄傲的报告。他们却把它扼杀了。何等可怕的失败!在我的一生中遭受过许多次的失败,但这次失败最为惨重。不幸的是……咳!很简单:他们委托我们做一项工作,我们做得比他们期待的,更确切地说,比他们担心的更好。

法:把一切决定交给总统的投票,是谁要求的?

派:白宫、国务院、政府。当然还有基辛格博士。总之,所有对我们委员会怀恨在心的人,所有不同意国会对中央情报局实行监督的人。在这些人中还包括很多议员。他们找了一大堆借口:同总统争执不合适呀,理查德·韦尔什被害的事呀……他们问我:“你的报告中有中央情报局人员的名字吗?”我回答说:“当然有。但都是那些作证过的人的名字。”他们仍然担心。“删去所有的名字!否则我们将会为另一个韦尔什事件承担责任!”我解释说,是我首先提出不要写上名字的,但解释也是白费口舌。我进一步说明,在写完报告前,我们委员会的人就发表还是不发表这两种意见进行了一周的讨论。我们删去了名字,删去了其他的事情。写下的报告不包含我们所知的全部内容,但是这样的说明还是白费口舌。

法:派克先生,还是您的不是。有必要把这件事递交国会吗?有必要取得总统的许可吗?

派:没有必要得到总统的许可,我们不必请求总统的任何许可。但是有必要把它递交国会。事情由此而起。由于受到种种阻挠,如亨利·基辛格的阻挠,我们耽误了时间,没有来得及在规定的时间内写完报告。我们请求国会再给我们两周的时间,国会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在整整两周的时间里,一个编辑小组起草了报告,委员会需要一章一章地,有时甚至还得逐字逐句地进行审查。冒着失实的风险而匆忙发表报告是不负责任的。1月23日,报告审查完毕,并由委员会以九票赞成、四票反对的多数获得通过。这就允许我们印出清样,但是那四个人却强词夺理,不肯罢休。按照规定,他们有五个立法日的权利,以书面形式陈述他们的反对意见。“立法日”指的是议会开会的日子。因此,实际天数不止五天,而是八天。在委员会即将解散的时候,这四位持不同意见的人抛出了他们的书面文件。为了发表报告,进行投票已势在必行。

法:那四个人是谁?是基辛格的人吗?

派:我认为是他的人。您看,因为正是在同一时期,我也投票反对再向安哥拉拨款。在委员会中愿意发表报告的九个人在投票时都反对再向安哥拉拨款,而不愿意发表报告的四个人却赞成继续向安哥拉提供款项。这不清楚吗?

法:清楚。我觉得这是一种掩饰得很巧妙的虚伪。如果他们想破坏您的计划,那么为什么要委托您进行调查呢?为了迷惑美国人和世界舆论吗?

派:我同意您的说法,虚伪是个恰如其分的词。

法:派克先生,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参议员丘奇身上就没有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他能发表自己的报告?他也谈到了智利,谈到了谋杀……

派:丘奇也遇到了后来我遇到的类似问题。他遵循过后来我遵循的类似程序。他同中央情报局就哪些内容该包括进去,哪些内容该避而不谈曾发生过争执。他按照他们的要求删去了一些东西,自己又主动删去了一些东西。结果,他的报告比我们的报告更残缺不全。那个报告中缺了很多内容,很多内容。不予发表是丘奇唯一没有遇上的灾难。那么您会问,为什么他们允许他发表报告?道理很简单,因为这是个临时性的报告,提到的是一个已经陈旧的议题:谋杀企图。议题涉及的是那些已经不再担任职务的人的活动。他们或是已故的总统,或是已经下台的总统。我们报告的议题是眼前的,涉及不久前刚发生的事,牵涉到至今仍在政府里任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