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冰冷的和平 第二十四章 1948年,布拉格(第2/6页)

沃洛佳抬起头,内院两侧,两排窗户像士兵一样排列着。为了御寒,所有窗子都关上了——只有男人正上方的那扇窗,完全敞开着。

似乎曾经有人从那扇窗户里被扔了出来。

沃洛佳把地上那具已无生气的身体翻过来,看见了男人的脸。

死者正是扬·马萨里克。

为了应对苏联对西欧的入侵,三天以后,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向杜鲁门总统递交了紧急作战方案。

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威胁成了报章的热议话题。“我们刚刚赢得了一场战争,”杰姬·杰克斯对格雷格·别斯科夫说,“怎么又要打一场了呢?”

“我也一直这样问自己。”格雷格说。

他们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格雷格正在和乔治扔棒球,此时正好停下来歇一口气。

“还好他的年龄太小,不必出去打仗。”杰姬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看着小乔治,他正在和一个金发女孩聊自己的年龄。他的Keds【29】鞋的鞋带散了,衬衫下摆也露在外面。他十二岁了,并且还在一天天长大。他的上唇长出了一点毛茸茸的胡须,个头看起来似乎又比上周高了三英寸。

“我们正以最快的速度把海外的部队往回调,”格雷格说,“英国和法国也是如此。但红军还没撤。造成的后果是,他们驻在德国的军队是我们的三倍。”

“美国人不想再打仗了。”

“没错,每个美国人都这样想。杜鲁门为了赢得十一月的大选,会竭尽全力避免又一次战争。但这场仗还是有可能要打的。”

“你马上就要退出军队了。你今后准备干些什么呢?”

杰姬的嗓音中有一丝颤抖,格雷格怀疑她并不像装得那样随意。他看着杰姬的脸,杰姬的表情却高深难测。格雷格说:“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我就参加1950年的国会选举。爸爸同意资助我的选战。总统选举后我这边的准备工作就马上开始了。”

她把目光转向另一边。“哪个党派?”她机械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格雷格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使她失望了。“当然是共和党。”

“你的婚姻怎么样了?”

格雷格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么问?”

她直直地看着他:“你结婚了吗?”她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我马上要结婚了,新娘名叫内莉·福德汉姆。”

“我猜到了。她几岁啊?”

“二十二岁。你说‘你猜到了’是什么意思?”

“政治家需要找个老婆。”

“我爱她!”

“你肯定爱她。她们家也是从政的吗?”

“她爸爸是个律师。”

“天作之合。”

格雷格被激怒了。“别这样嘲讽人!”

“格雷格,我了解你。我跟你胡混的时候你比现在的乔治大不了多少。你任何人都可以糊弄,唯独糊弄不了你妈妈和我。”

杰姬问:“内莉知道乔治的事情吗?”

“不,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

“是啊,有个私生子已经够糟了,有个黑人私生子一定会毁了你的前途。”

“我知道。”

“和黑人妻子几乎一样糟。”

格雷格很吃惊,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难道觉得我要娶你吗?”

她的表情很痛苦:“天啊,当然不会!如果要我在你和‘酸浴杀手【30】’之间做个选择,我还会要求给我时间好好想一想呢!”

格雷格知道她在撒谎。一时他盘算起迎娶杰姬的主意来。异族通婚在美国非比寻常,在黑人中间会引来和白人中间一样多的敌意,但许多白人还是和黑人结了婚,还承受了由此带来的后果。他从来没像喜欢杰姬那样喜欢过其他女孩,甚至连和他恋爱多年、因为等不来他的求婚而负气分手的玛格丽特·科德里也一样。杰姬伶牙俐齿,但他很喜欢这点,也许因为他母亲也这样。如果三个人能一直待在一起,那也不错,乔治会渐渐学会叫他爸爸的。他们可以在居民思想开明的地方买座宅子,也许是乔治城那种有很多学生和年轻教授的地方。

接着他看见乔治的年幼金发女伴被父母叫走了,女孩表情凶恶的白人母亲侮辱性地向乔治挥了挥手指。这时他意识到迎娶杰姬是世界上最糟的念头。

乔治回到格雷格和杰姬坐着的地方。“学校里怎么样?”格雷格问他。

“我比过去更喜欢学校了,”男孩说,“数学也越来越有趣了。”

“我的数学就很好。”格雷格说。

杰姬说:“总算找到共同点了。”

格雷格站起身。“我必须得走了。”说着,他捏了捏乔治的胳膊。“小子,把数学学好。”

“好的。”乔治说。

格雷格朝乔治挥了挥手,离开了。

杰姬无疑和他一样,也在考虑着结婚的事情。她知道离开军队对他来说是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时刻。这迫使他对未来进行思考。杰姬不会真以为他会娶她,但必定抱着一份内心的期待。现在他亲手粉碎了杰姬的期待,这实在太糟糕了。即便她是白人,他也不会娶她。他喜欢杰姬,喜欢他们的儿子乔治,但他还有前途要考虑,他要娶一个能给他带来支持和关系的女人。内莉的爸爸在共和党很有权势。

他走到离公园没几个街区的意式餐馆“那不勒斯餐馆”。内莉已经到了,绿色的小帽下面伸出几缕铁红色的头发。“你看上去很不错!”他说,“希望我没迟到。”说着他坐了下来。

内莉表情冰冷。“我看见你去公园了。”她说。

格雷格想:哦,真他妈该死。

“我来得有点早,就去公园坐了会儿,”她说,“你没注意到我,我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的私人侦探,所以我离开了。”

“你看到我的教子了吗?”他强装高兴地说。

“他是你的教子?这可够奇怪的,我也没见你去过教堂。”

“我喜欢这孩子!对他也非常好!”

“他叫什么名字?”

“乔治·杰克斯。”

“你之前从没跟我提过他。”

“是吗?”

“他多大了?”

“十二岁了。”

“那他出生时,你才十六岁。对一个教父来说,你也未免太年轻了点吧。”

“我想是的。”

“他妈妈是干什么的?”

“他妈妈是个女仆。几年前她做过演员。她在荧幕上的名字叫杰姬·杰克斯。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我父亲的摄影棚里拍电影。”这些话或多或少是真的,格雷格不安地想。

“他父亲呢?”

格雷格摇了摇头。“杰姬一个人过。”侍者过来了,格雷格问,“来杯鸡尾酒好吗?”也许鸡尾酒能舒缓一下神经。“两杯马提尼。”他对侍者说。

“先生,马上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