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7页)

“没有甚么诀窍,第一不要怕,越怕越会卡;第二,慢慢儿吃,没有人跟你抢,何必慌慌张张地。”小阿凤突然又说:“六爷,我看看你那个钻戒。”

“你看吧!”

李彦青将左手摆在桌上小阿凤抓住他的手,细看无名指上的那枚方形钻戒。

“多重?有十克拉吧?”

“差一点儿。”

“翻头好,镶得也好,尤其是戴在六爷手上。”小阿凤将自己的手并列,“六爷的手好白;而且也软。”她复又抓住他的手。捏了好几下。

李彦青血脉债张,无法自持了;咽了口唾沫,润一润干燥的嗓子,然后说道:二嫂,你说会吃就不会卡,第一要胆大,是不是?”

“是啊!”

“第二,这会儿没有人跟我抢,慢慢儿吃,是不是?”

“我不过是个比方,你吃鲥鱼谁来跟你抢?”

“也许是三爷呢?”

“他人在天津,想跟你抢也办不到。”

“三嫂!”李彦青霍地起立,随又双膝跪倒,“三嫂,你行行好,救我一救。”

小阿凤匕囗不惊,只轻声说道:“别这样!让下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那末你说怎么办呢?”

“你先起来。等我想一想。”

李彦青站起身来,坐回原处,但双手支桌,头往前倾,等候发落。

“慢慢来!”小阿凤在他手背上轻拍了几下,是安抚,但也可认作许诺。

李彦青的冲动能够克制了,反正这天已获得曹锟的许可,不必再到延庆楼去伺候“洗脚”;而王克敏又在天津,花月良宵,正不妨慢慢享受。

这样转着念头,突然心中一动,王克敏到底是不是在天津!这得要求证明确实,万一是个圈套;纵或不致于成为“仙人跳”,但在刚要入港之际,王克敏翩然而至,好事功败垂成,岂非大杀风景?

于是他想了一下问:“三爷到天津,住那儿?”

“每一回都是利顺德。”

“那——劳驾给我挂个电话,我跟他谈谈辞呈的事。”作女主人的如言照办,接通了天津利顺德饭店的电话;总机答说:“王总长住四一六号;不过不在房间里。”

听小阿凤告知情况以后,李彦青说:“我跟柜上讲。”

电话接到柜台上,所得到的答复非常具体,王克敏应友之约,在厚德福吃饭;有什么事,柜上可以转告。

“我姓李,在王总长府上打电话。请你找王总长,马上给我回个电话。”

人确是在天津,李彦青放心了;回到座位上,一面喝酒,一面盘算。不久,电话铃响;小阿凤说一声:“来了!”拿起话筒一听,果然是王克敏的声音。

“刚才是李汉卿找我?”

“是啊!他要跟你谈辞呈的事。”

“好!”王克敏又问:“交代你的事,办妥了没有?”

“办妥了。”

“你要小心。”

“你放心啦!”说完,将话筒交了给李彦青。

“三爷,”李彦青开门见山地,“你的事,不会有问题;我想请上头批个‘慰留。’上头怕这么办,太刺激人家;打算把你的原呈退回。”

“好,好!退回的好,退回的好。”

“你既然同意,这件事就算定规了。”李彦青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好!明天见了面,我把辞呈当面退给你。”

“是,是,好!请你代为向上头道谢。”王克敏又说:“这回全仗大力;我心里知道。”

“全仗不敢当;不过出的力气,说实话,真的不小,只要你心里知道就好了。”

这话是说给小阿凤听的,意思是不要过河拔桥;小阿凤胸有成竹,等他放下电话,回到座位上时,轻声说道:“回头你先洗个澡。”

“好啊!”李彦青心花怒放,“久已听说,府上的洗澡房,是法国王宫里式样;今儿我得见识,见识。”

“那末,酒够了没有?酒够了,就吃饭,有蒸饺、鸭粥,不过是素饺子。”

“素的好,素的好。”

于是小阿凤将阿宝找了来,交代两件事,一是拿蒸饺、鸭粥来;二是生锅烧热水。

饭罢休息时,李彦青已听得水声汤汤;等他喝够了茶,抽完了一枝烟,阿空来报:“六爷,水放好了。”

此时却不见小阿凤的影子。

客人入浴,无动问女主人踪迹之理;他只有站起身,让阿宝引导进入浴室。

浴室是由卧室延伸出来的,加盖的一间水泥墙的屋子,当然是向卧室开们;面积很大,中间是一座路易斯十四式的圆形大理石浴池,估计可容三人共浴;边沿宽约三尺,可坐可卧。洗面池、抽水马桶之外,还有一架藤床;一面大穿衣镜,藤床上已有两条鹅黄色的大毛巾一套干净的纺绸褂裤。

就在他刚跨进浴室时。小阿凤随后而至;李彦青回头一看,阿宝已经出了卧室,但门却未关。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一转念间,他又一阵心跳。

小阿凤却毫无异样,“六爷,”她含笑问道:“你看这间浴室怎么样?”

“只怕全北京要数第一了。”

“第一倒不见得。听说总税务司家的浴室,还要讲究。”小阿凤隔着门说:“六爷,你先洗澡吧!我叫人来给你擦背。”说着,顺手将浴室的门一带,隔绝形影。

李彦青颇感茫然,想想只好先解衣人浴;且观动静,再作道理。

跨入浴池,正在泡着水闭目养神时,听得门响;张眼一看,不由得惊心动魄,只见阿宝赤着脚穿一条白绸短裤,上身是一件对襟的小背心,胸前的扣子扣不上,露出雪白一块肉。

“六爷,请你坐起来,我好擦背。”

“好、好!”李彦青一手遮着下部;一手扶着池边,坐了起来。阿宝便在他背上、一面抹香皂;一面拿块海棉使劲地擦,动作利落而粗鲁,就像做母亲的,替顽皮的小儿子洗澡似地,推来转去,一点都不客气。

“六爷,你躺下来!”

这要受窘了!一躺下来,“一柱擎天”,形相不雅;想一想,只有拿浴巾盖住躺了下来。而就在此时,发现阿宝走了过去,将浴室门上司必灵锁上的按钮往下一拨,门是锁死了。

李彦青恍然大悟,等阿宝一走过来,伸手便去解她小背心上的钮扣。

“别心急!我自己来。”

“三嫂,”李彦青脸上微有窘色,“你能不能割爱?”

“割爱?”小阿凤格格地笑道:“六爷,你可把我酸死了!有话痛痛快快说好了;掉什么文。”

“好吧!我就痛痛快快说吧,你能不能把阿宝送我?”

“喔,”小阿凤并不觉得太意外;看一看他的表情问道:“六爷跟她自己谈过没有?”

“谈过。我说我要给她买一幢房子;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她说要跟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