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5页)
“这叫甚么话,简直是神经病!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有把握让他就范,结果弄来一条疯狗。”
吴少霖知道他为甚么大发雷霆;而且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很沉着地答说:
“疯狗是疯狗,见了钱就不疯了。议长,他是装疯卖呆。”
“那末,他说那些话是甚么意思呢?”
“无非‘黄熟梅子卖青’而已。他自己作了一个譬仿,好比南班子里的客人‘借干铺’。”
“这话怎么说?”
“是这样——”
等吴少霖将廖衡自我作践的譬喻说明白了;吴景濂的气也消了。
这些出卖风云雷雨的勾当,他也是老手;心知廖衡所言不虚,吴少霖也还是有功劳的。
“原来他说钱照拿,票不投;也就是姑娘推托‘身上来’的意思。”
“一点不错。”。
“那,”吴景濂坐了下来,指着大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说:
“你坐下来谈。”
“是。”吴少霖拿出廖衡写给他的条子说:“议长,请你先看这个。”
吴景濂一看便皱眉,“要支交际费?”他问:“他有多少人?”
“他自称‘十三太保’。”
“真有十三个?”吴景濂问。
“名单,他不肯交出来。这是无怪其然的;他怕我们这面自己个别去接头、不过,我相信不假。”
“何以见得?”
“他已经发电报出去了。京华日报的记者,就是从电报局得到了消息,才去访问他的。”吴少霖又说:“反正到领票的时候,总要露面的。”
“这样说,电报局有他发电的名单?你拿我的名片去看吴总长,请他交代电报局,抄一份名单来。”
“是、是!”吴少霖趁机奉承:“议长心细如发,我倒没有想到,可以跟电报局要名单。”
“交际费你先替他领了去;旅费等人到了,点人头照支。你跟他说清楚,如果不到十个人,交际费照扣。”
“请问议长,怎么扣法?”
吴景濂想了一下说:“旅费就不发了;由他的交际费中,自己去付。”
吴少霖心想,扣旅费就是扣他的钱。假如说来了九个人,每人四百,扣而不发,就少了三千六百元,非同小可。
于是他说:“议长,我看戋戋之数,不必太认真。再说,旅费扣发,他就不肯打条子;会到处办报销,也是个麻烦。”
“好吧?我刚才的话取消。”吴景濂提起笔来,在廖衡的条子上批了“照发”二字,交了给吴少霖。
在会计处领到了支票,吴少霖随即又赶到甘石桥一百四十号,国会议员俱乐部,但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吴少霖向空中使劲唤了两下,鸦片烟的香味,比前两天浓重得多,他知道曹锟的美梦,快要做成了。
“少霖,少霖!”有个议院的同事,拉住他说:“大家都在找你。廖议员怎么闹这么一个笑话?”
所谓“大家”,当然是指筹备大选的钜头们;吴少霖笑笑答说:
“别耽心,笑话免不了;大事误不了。”
说完,他直奔上楼,到得东西第一间,排闼直入,王承斌、王毓芝、边守靖、熊炳琦、吴毓麟都在座。
“报告诸公,”吴少霖将手中的支票一扬,“廖议员十三票。吴议长先发了他一万元的交际费。”
这句话先声夺人,大家对于廖衡与吴少霖的不满,立即消失了一半,“宗兄,”吴毓麟摆摆手说:
“坐下来谈。”
这一坐下来,少不得又要将廖衡自虐的譬喻说一遍;最后谈到票价,也就是吴少霖来看“大家”的目的。
“到了投票那一天,由廖议员约在一起吃饭;饭后坐汽车上议院,在车子里发支票,每人一张,见人付票。
“你说他有十三票?”王承斌问。
“是的。”
“名单呢?”
“名单在电报局。”“怎么?”下辖路、航、邮、电四大司的交通吴毓麟,诧异地问:
“名单怎么会在电报局?”
“只耍吴总长交代一句,名单马上可以取到。”
吴少霖将廖衡发电召议员的原委,扼要说了一遍。
“好!我马上派人去要名单。”
“不忙、不忙!有这口事就行了。”王承斌问:
“盘口怎么样?”
“廖议员狮子大开口,每票一万二,他本人加倍。”吴少霖说一
“我从下午六点磨到半夜两点,才磨掉四分之一。不过,我打算走一条内线,大概还可以打掉一点。”
“磨掉四分之一,就是九千;就算再打掉一千,也还要‘桂花数’。”边守靖说:
“老廖个人双倍倒无所谓,其余的似乎高了一点。”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吴毓麟转脸说道:
“宗兄,你请到餐厅去喝杯饮料;回头派人来请你。”
等吴少霖一走,五个人都围到会议桌前,去看那张长长的国会议员名单,有把握画圈;正在接头画个三角;有问题的就打个问号。
另外有张统计表,注明画圈的只有两百六十多;但正在接头的,却有四百开外,至于已接过头而有问题,也有五百多人。
“法定票数五百八十五票,在接头跟有问题的,算它能拉到一半,大概两百三十票,加上没有问题的。勉强可望破五百大关,还差八九十票。”王承斌停了一下说:
三这十三票是生力军,我看一定要拉。”
“拉是一定要拉,”边守靖仍旧持着他原来的看法:
“就是盘口太高。”。
“他的所谓‘一条内线’,不知是指甚么?”吴毓麟问:
“另外是不是要付酬劳。”
“那还不是窑子里的姑娘,要付酬劳也有限。”王承斌说:
“各位看,是给吴少霖数目,授权他去谈呢?还是让他先去谈了再说?”
“我看授权吧!”一直不曾开口的熊炳琦说:
“事不宜迟,以早早定局为妙。”
“好!”王承斌问:
“数目呢?”
有说八千、有说七千;最后折衷定了七千五。另送吴少霖五千,包括内线的酬劳在内。
于是,吴毓麟亲自走来,找了僻静的一角,招招手将吴少霖找了来,将盘口都告诉了他。
吴少霖自是喜出望外,他原来以为对方只会出一个“乞巧数”,不想加了五百;另外还有五千酬劳,算一算是一万交际费,七千四的旅费跟出席费,再加上这五千的酬劳,光是经手这一票买卖,就落了两万多,油水不为不厚;而况还有额外的五百可以动脑筋。
“吴总长,”他拍着胸脯说:“我去走一条内线,一定要把它办成功。”
“好!五千元酬劳,你先到会计处去领;我会打电话交代他们。”吴毓麟笑道:“宗兄,你那条内线是什么?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