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车盖入闾关

闾关西面,四万辽东军正顺着山道滚滚向前,如同一条长龙一般,绵延十数里,一杆杆长枪大戟林立,锋刃在阳光下闪耀出一片片夺目的光芒,如雷的脚步声惊得山道两旁的鸟雀四起。

大军之前,密密麻麻如同招魂幡的绣旗之中,竟然有一座皇帝才能乘坐的銮驾,銮驾之后,无数的头戴尾巴长长的旄帽的骑兵,竟然与羽林军装束无异。

眼见即将靠近闾关,几名骑将飞马向前,奔到銮驾之前禀报着什么,接着车帘被掀开,一名头戴九条玉串冕冠,身穿冕服,神态威严的中年人缓缓的站了起来,正是辽东之王公孙度。

他冷眼望了一下闾关那高高的关墙,便悠然扬起了右手。

霎那之间,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滚滚向前的辽东大军便纷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随着传令兵的大声呼喝,四万辽东军便在山道之间扎下了大营。

刹那间,一个个营帐自背后展开,很快就将长达十数里的山道阻塞的水泄不通,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一般绵亘在闾关之前,十分壮观。

得到哨探来报的张郃等人早已率着部将聚集在关楼之上,远远了望辽东军这边的动静,对于突然奔杀而来的这支辽东军,众将心中非常激动和兴奋,却又有点惴惴不安。

虽然经过数次大战,他们看惯了生死,但是此刻面对兵马是己方的十倍的敌军,而且敌军明显训练有素,兵精将勇,难免会有不安。

唯有张郃脸色阴沉,眼中毫无惧色,望着俨然如帝王一般架势的公孙度,怒色跃然于脸上,愤愤地骂道:“公孙度老贼何德何能,竟敢坐车盖,戴冕冠,当诛九族!”

关下大旗舞动,公孙度已换乘良驹,在一干将领和头戴旄帽的羽林卫的簇拥之下昂然而来,直奔关楼之下。

关楼之上,太平军神色紧张,一个个将大弩举了起来,瞄准了城楼之下,一枝枝箭簇森然的对准了关下的公孙度等人。

公孙度一勒马脚,停了下来,挥手示意众将停住。

抬起头来,望着那高与山齐的闾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怒声问道:“我等突袭而来,为何公孙白挥提前在此处筑得如此雄关?是何人走漏了消息?”

众将士面面相觑,不敢应答。

公孙度知道此刻不是发怒的时候,仔细朝关上望去,却见关上守军并不多,心中稍稍宽心,他戏谑似的望着关楼之上的太平军,然后视线落在身着鱼鳞铁甲、威风凛凛的张郃身上,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身旁一名骑将纵马而出,直奔关下,高声喊道:“关上那将,报上名来!”

张郃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取过一张长弓,拈弓搭箭上弦。

下一刻,一枝利箭如同流星一般激射而来,自上中下三个方向直奔那名骑将。

喀!

那名骑将急忙舞起兵器,击飞两枝来箭,却来不及躲闪头顶上那枝利箭,头盔被射落在地,惊得那将翻身摔落马下。

城楼之上,立即响起一阵哄笑声,众太平军的紧张情绪立即消失得干干净净。

张郃收起大弓,面沉如水,冷声喝道:“我乃宁乡侯麾下校尉河北张隽乂是也,尔等叛逆之贼,竟敢僭越礼制,祸乱纲常,识相的给老子退下!”

公孙度一听,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剧变,指着张郃怒声喝道:“区区一个校尉,岂敢在本侯面前逞威!”

“放箭!”

张郃根本就懒得和他废话,一声喝令,城楼上立即激射出一片弩箭,劈头盖脑的扑向公孙度等人。

“退!”

公孙度眼见这神色高冷的小将根本就懒得和他纠缠,出手就是打,心头虽然气怒攻心,却不得不急声喝退,舞起长刀与众将一边格挡来箭,一边调转马头,迅疾而退。

然而,那强劲的大黄弩射出的利箭极其霸道,公孙度根本没想到关楼上竟然会有大黄弩这种变态的武器,蠢不拉稀的率众奔到了离城下一百五十步的范围内,在那射程可达三百步的大黄弩的激射之下,身后的羽林卫一排接一排的倒下,一直恶退到近四百步之外才停了下来,上千名羽林卫竟然被射倒了两三百人。

回过头来时,公孙度的神色已变得凛然起来,想不到对手的弩箭竟然威力如斯,怪不得公孙白能够横扫乌桓和鲜卑人。

幸亏关上的守军并不多,须用奇计速破此关,否则一旦等到公孙白的大队援兵到达,恐怕只能无功而返。

这一刻,他对公孙白总算有了深刻的认识,光是山道之中筑关这一招,便可令其立于不败之地,进可攻,败可守。他自担任辽东太守以来,几乎未尝一败,凶悍如高句丽王伯固,以及夫余王和三韩,这些凶悍的异族无不在他面前俯首投降,就连远在海外的倭国女王,也要老老实实进贡。可是此刻,他却对一个尚未谋面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产生了敬畏感。

只是大军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这一战,他必须胜!

……

夜色朦胧,张郃带着十余锐士正在关左高峰上查看辽东军虚实。

闾关建在两座壁立千仞的高峰之间,站在壁立千仞的孤峰绝顶上,望着闾关外绵绵无际的辽东军营帐,张郃的神情显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毫无疑问,虽然辽东军白天被大黄弩压制住,但是公孙度显然不会就此罢休。可以预见,接下来辽东军的攻势将会变得十分的猛烈。

关上不过三千太平军,而关下足足有四万人,尤其是公孙度善于用兵,连高句丽和夫余人举全族之力都不是他的对手,这闾关真能守住吗?

张郃眉头紧蹙,下意识的抄起了一截山藤。

山藤约有手臂粗细,张郃轻轻一扯却是纹丝不动,使劲扯,还是纹丝不动。

张郃不禁有些纳罕,再低头看时,只见绝璧上全都爬满了这样的老藤,望着满崖郁郁葱葱的老山藤。

张郃忽然间心头一动“公孙度大军宿营于山道,若是半夜偷袭辎重营,纵火烧之,或许可火烧连营十数里……”

此举其实甚为冒险,很容易中敌军的埋伏,张郃细细思索了一阵之后,眼中露出火热的光芒:“只派三百精兵,不管成与不成,不会对守关产生太多影响,何乐不为?”

迟疑再三,张郃依旧抑制不住奇袭的诱惑,毕竟他仍然还很年轻,才27岁,多年以后身经百战,成为智勇双全的名将的时候,回想起这一战,却是心有余悸,深深的感到当时是何其冒失。只是,名将都是经过挫折成长起来的,张郃也是。

由于错过了对鲜卑之战,张郃的心态难免急躁起来,对脑海中那个能够一计退万军的妙计充满了期待,他很想通过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方不负宁乡侯的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