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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红色贝雷帽,脱下跳伞服,露出了他的一身德国军装。他从臀部的口袋里取出一顶德国空军的船形帽戴在头上,又正了正。

“好的,”他对勃兰特和奥尔特曼说,“所有人都一样。动作快点儿吧。”

乔安娜・格雷从卧室的窗户里看到了这一切,李特尔的制服让她的心头顿生凛然。她注视着奥尔特曼走进邮局。不一会儿,特纳先生出现了。他过了桥,朝着教堂走过去。

李特尔此刻完全不知该作何抉择。按照正常情况来看,他本应该立即下令撤退;可就像他问勃兰特的那样,“能跑到哪儿去呢?”算上自己,有十二个人看守俘虏,拱卫村子。这是绝境。但是阿尔伯特运河和埃本-埃美尔也是如此,施泰因纳一定会这么说的。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有多依赖施泰因纳,而且这早已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他再次尝试用野战电话机呼叫施泰因纳。“雄鹰一号,”他用英语说,“我是雄鹰二号。”

没有回应。他把话筒还给列兵哈格。哈格正匍匐隐蔽在小桥的护墙后面,布伦轻机枪的枪管从排水孔里探出去,射击角度良好。一堆弹夹在他身旁码放得整整齐齐。此刻他也脱掉了红色贝雷帽和跳伞服,穿着德国空军的军装,戴着船形帽,只不过还套着迷彩军裤。

“还是不走运吗,中尉?”突然他精神一振,“我好像听见吉普车的声音了。”

“没错,但是方向完全不对。”李特尔严肃道。

他翻过哈格身旁的腰墙,转过身,看见乔安娜・格雷的屋子旁边绕过来一辆吉普车。无线电天线的顶端挑着一条白手绢。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而已。李特尔从墙后走出来,双手背后。

沙夫托连钢盔都懒得换上,还是戴着他的船形帽。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叼在嘴里,派头十足。他慢条斯理地点着火,然后钻出吉普车,走上前来,离李特尔还有一两码时站住,两腿分立,打量着他。

李特尔看到他的领花,庄重地敬礼致意:“上校。”

沙夫托回了礼。他端详着那两个铁十字勋带、冬季战役徽标、银制负伤纪念章、地面战斗杰出服役徽章、空降兵资格章。于是他知道,眼前这个气色良好的年轻人原来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

“看来,不需要伪装了是吧,中尉?施泰因纳在哪儿?告诉他负责指挥第二十一突击专门部队的罗伯特・E.沙夫托上校要跟他谈谈。”

“这里我负责,上校。您得跟我谈。”

沙夫托的目光落在小桥腰墙的排水孔里、布伦轻机枪的枪管上,然后又看看邮局,还看到斯塔德利河沿酒馆的二楼有两扇卧室窗被打开了。李特尔客气地说:“还有别的什么事吗,上校?或者说,您看够了吗?”

“施泰因纳哪儿去了?他是把你们甩下不管了还是怎么回事?”李特尔不做声。沙夫托又开口说,“好吧,孩子。我知道你手下的人有几个。如果我把我的人拉过来,你们连十分钟都坚持不到。干吗不现实一点儿,举白旗投降呢?”

“实在对不起,”李特尔说,“是这么回事儿,我走的时候太匆忙,包裹里忘了带这么一样儿东西。”

沙夫托掸了掸烟灰:“十分钟,我只能等这么久。之后我们就攻进来。”

“我只给你两分钟,上校。”李特尔说,“趁我的人没开火之前赶紧滚。”

拉枪栓的“喀嚓”声响了起来。沙夫托抬头看看窗子里,正色道:“好吧,孩子,你自找的。”

他扔掉烟头,不慌不忙地把它踩进土里,回到吉普车的驾驶位上。发动车子走了一段时,他伸手拿起野战电话机的话筒:“我是糖果一号,二十秒倒计时。十九,十八,十七……”

数到十二的时候,他经过了乔安娜・格雷的屋子;数到十的时候,他消失在路口的转角。

她从卧室窗口看着他离开,转身进了书房。她打开通往秘密隔层的门,走进去,回身掩好,又上了锁。她走上楼梯,坐在无线电发报机前,从抽屉里拿出鲁格手枪放在桌面伸手可及的地方。奇怪,可她的确是一点儿都不感到害怕。她取来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刚倒上满满一大杯,外面开火了。

沙夫托这边最前面的吉普车从路口拐上去,一路向前冲。车里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在后座的勃朗宁机枪位上。他们经过乔安娜・格雷家隔壁的院落时,丁特尔和伯格站起身来。丁特尔用肩膀架住布伦轻机枪的枪管,伯格负责射击。他用一记长连发,把那两个重机枪手掀翻在地。吉普车翻滚到路旁,最后仰面朝天翻进了小溪。

车队的第二辆吉普骤然来了个急转弯,司机拼命在溪边的草地上把车掉过头来,差一点就跟前一辆似的翻进溪流。伯格不断修正轻机枪的射角,连着打出好几个短连发,把这辆吉普车上的一个重机枪手打得抬不起头来,又打碎挡风玻璃,把车逼得龟缩在死角里。

丁特尔和伯格早就在斯大林格勒的巷战当中掌握了这种条件下的制胜法门:火力压制、快速行动。他们从围墙的铸铁大门之中迅速撤离,又借助后院的篱笆作为掩体,一路跑回邮局。

沙夫托站在路边的林子里,亲眼目睹了这场惨败。他的牙齿愤怒地颤抖不止。这一刻他恍然大悟,原来李特尔让他看到的都是障眼法。“什么,那个小杂种竟然敢耍我。”他低声自语道。

刚才那辆吉普车中弹了,停在路边,挡住了第三辆车。司机脸上受了重伤。一个叫托马斯的中士正给司机包扎。沙夫托大吼道:“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啊,中士,你脑子里还想什么呢?第二间屋子的院墙后边有一挺机枪。带上三个人,徒步跑过去敲掉它。”

克鲁科斯基背着野战电话机等在他身后,忧心忡忡。“五分钟之前我们还是十三个人,这会儿就剩九个了。他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村子的另一边也开始激烈交火。沙夫托举起望远镜,可除了小桥另一边的弯路和房屋尽头的磨坊屋顶之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打了个响指,克鲁科斯基把电话机递给他。“马洛里,听到请回答。”

马洛里立刻回应道:“收到,上校。”

“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应该已经干掉他们了才对啊。”

“磨坊的二楼是他们的据点,很猛,整块地都是他们的火力范围。我们的领队车报销了,还把路堵上了。我已经损失四个人了。”

“那就再损失几个,”沙夫托朝电话里气急败坏地大叫,“马洛里,赶紧攻上去,不计代价干掉他们!”

沙夫托联系另一个小组的时候,战斗更加激烈了。“赫斯勒,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