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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回谷仓的时候,大雨仍然不曾停止。雨水泼溅在沼泽的泥水中,淅淅沥沥下雨的声音淹没了整个夜空。条件真是完美极了。他灌好了喷枪罐,给泵加了压,然后打开了发动机。他装起喷枪,调好油漆,从后挡板开始进行喷涂。确实很花时间,不过非常顺利。五分钟后,他已经把整块后挡板喷成了崭新的军绿色。

“上帝保佑啊,”他喃喃自语道,“多亏我没有什么犯罪倾向,否则这门手艺足够我吃饭的了,真的是这样。”

他绕到左边,接着喷起了车身面板来。

星期五吃过午饭之后,他来到卡车这里,用手摸着白漆喷上去的车牌号码。这时,他听见有车开过来了。他擦了擦手,迅速跑出谷仓,可他绕到小屋边上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是乔安娜・格雷。她正站在小屋前敲门,身上穿着绿色的女子后勤服务队制服,显得苗条而又不可思议的年轻。

“你穿这套衣服的时候最好看,”他说,“我打赌亨利老爵士会偷偷爬墙头看你呐。”

她笑了:“你也不错嘛。看来事情进展很顺利。”

“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他把谷仓的大门打开,领她走了进去。百福卡车涂上了崭新的军绿色,看上去确实非同凡响。“照我的了解,特种部队的车辆一般都不会有所在编制的涂装或者是标识,对吧?”

“没错。”她说,“我见过在梅尔瑟姆公馆驻扎的所有部队都从来不会表现出来自己是哪支部队的。”显然她很满意。“非常不错,利亚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派人跟踪我,不过被我甩掉了。今天晚上才是大决战。”

“你有把握吗?”

“有它就有把握。”他从油漆桶和刷子边上的杂物堆上拿起一个布包,抖开之后取出一把毛瑟手枪[93],枪管是球形,十分奇特。“以前见过吗?”

“的确没有。”她极为专业地放在左手掂量了一下,又举起来试验着瞄准。

“有些党卫军保卫部门的人就用这种枪。”他说,“不过产量不够普遍列装的。这是我见过的效果最好的消音手枪。”

她带着顾虑:“你可是单打独斗啊。”

“以前我也单打独斗过。”他再次用布裹起手枪,跟她一起走出了门,“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大概会在半夜的时候把吉普车开回来。明天一早我就跟你碰头。”

“我觉得我等不了那么久。”

她的脸上满是紧张和焦虑。他紧紧握住她下意识伸出来的手,俄而说道:“别担心,会成功的。我看得出来。或者就像我奶奶常常说的——这些事情我都明白。”

“你真是个伶俐鬼。”她说着,探过身子由衷地亲了一下他的面颊,“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很简单,”他说,“因为我从来不会特别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

“说得像真的似的。”

“明天见吧,”他温和地笑了笑,“明天第一件事我就去找你。等着好消息吧。”

他注视着她离去,用脚把身后谷仓的门带上,往嘴里送了一根烟。“出来吧。”他叫道。

片刻之后,莫莉从院子远端的灌木丛里出现了。她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所以他才没做什么。他锁好谷仓的门,朝她走过去。还有一码的时候,他站住了,两手插在兜里。“莫莉,我的小宝贝儿啊,”他蔼声道,“我很爱你,但是要是再跟我捉这种迷藏,我可要狠狠打你的嫩屁股喽。”

她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你说话算数?”

“你可真是不害臊。”

她抬头望着他,说:“今晚我可以过来吗?”

“不行,”他说,“因为我不在。”他又半真半假地补充道,“我有点儿私事,要去彼得伯勒,得到后半夜才能回来。”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知我知,不许外传。”

“还要买丝袜吗?”她问,“还是说这次是苏格兰威士忌了?”

“那些美国佬肯出五镑买一瓶,他们亲口说的。”

“我真希望你不去。”她的脸上挂着困扰,“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平平常常地好好过日子呢?”

“你这么早就想让我进坟里去啊?”他把她拨转过身去,“去,你要是个乖宝贝儿就把壶放到炉子上,做点什么吃的。”

她笑着扭过头,突然雀跃不已跑进小屋。德弗林重新把烟叼在嘴上,却并不点燃。远方卷起了滚滚的雷声,就要下雨了。“又得冒雨骑车了。”他叹了口气,跟着她穿过了院子。

尽管萨米・杰克逊找来了一个旧油桶钻了几个孔,又装进焦炭点了起来,福格蒂车行还是比前一天晚上更加的冷了。这简易炉子忽忽地冒着浓烟。

本・加瓦尔德坐在炉子旁边,一手拿着半瓶白兰地,另一只手拿着塑料杯,看到烟赶紧退了两步:“你他妈干什么?想毒死我啊?”

杰克逊正坐在炉子对面的杂物箱上,他把一支短管猎枪放在膝头上正在擦拭。闻言他放下枪,站了起来:“对不起,加瓦尔德先生。这是焦炭的原因——焦炭不好,实在是太潮了。”

站在耳门旁边的鲁本突然嚷了一声:“来了,他好像来了。”

“把那东西拿出去,”加瓦尔德立即说,“记住,我没说动手你就别动。”他又往杯子里添了点儿酒,笑了笑,“我要好好享受一下,萨米。看我的吧。”

萨米把猎枪塞在身边箱子上的一条麻袋下面,赶紧点上了一支烟。他们等待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然后路过他们的门前,又消失在夜色里。

“上帝啊,”加瓦尔德怏怏道,“这也不是他啊。几点了?”

鲁本看表说道:“刚九点。他应该就快来了。”

他们哪里知道,德弗林其实已经到了。他正冒着雨站在后窗旁边。窗户已经坏了,只是随便用毯子挡了一下。透过一个小缝,虽然视野很有限,可是至少能够看见炉子旁边的加瓦尔德和杰克逊。这五分钟以来的一切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加瓦尔德说:“这样吧,萨米,我们在这儿等着,你去干点儿正经事儿。去给吉普车的油箱灌上两桶油,这样才方便回伯明翰去。”

德弗林退了出去,穿过院子,绕过若干辆废车,重新上了主路,沿着路边跑回四分之一英里外的地方。他的摩托车就停在这里。

他解开大衣里怀口袋的盖布,掏出毛瑟手枪,借着车灯检查了一遍。很好,他又把枪收起来,不过并没把衣袋系上。他骑上车去。完全不害怕,虽然有些兴奋,不过正好让他保持在巅峰状态。他踩下引擎,拐上了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