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7页)

他注意到,城墙和门楼没有在战斗中遭到严重破坏,这说明袭击者没等城门关上就冲了进去。他催马走过木桥,进了两道院子的头一道。这里有明显战斗过的迹象,除了石头盖的祈祷室,城堡里其余的建筑,都只剩下一些戳在地上烧焦的木头了,一阵小旋风吹着灰烬沿墙根飞舞。

这里没有主教的踪影。菲利普骑马走过院子,穿过另一头的木桥,进了上圈院子。这里有一座巨大的石头主楼,有一个看起来不稳的楼梯通向二楼的进口。菲利普抬头打量着带窄小的射箭窗口的石头碉楼,如此坚固强大的防御工事并没有保护住巴塞洛缪伯爵。

从上面那些窗子往外看,他就能仔细察看城墙,寻找主教。他把马拴在楼梯扶栏上,就往上走。

他一推,门就开了。他走了进去。大厅里黑乎乎的,到处都是尘土。地面上的灯芯草非常干燥。里面有一座冰冷的壁炉和一个螺旋形的楼梯通向上边。菲利普走到一个窗前,尘土呛得他直打喷嚏。他从窗子那儿看不到什么,于是打算再到上边一层楼去。

在螺旋形楼梯的顶上,他面对着两扇门。他猜想小门通厕所,大门通伯爵的卧室。他进了大门。

屋子里不是空的。

菲利普惊呆了,站着一动也不动。在房间当中,面对着他的是一个美貌非凡的女子。有一阵子他以为见到了幻影,心怦怦直跳。她迷人的脸蛋周围是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她那双大大的深色眼睛紧盯着他,他意识到,她和他一样吃惊。他松了口气,刚要往前迈步,就被人从后面抓住,脖子上感到一把长刀的冷刃勒住了喉咙;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你这家伙是谁?”

那姑娘走上前来。“说出你的名字来,不然马修会杀掉你的,”她威风凛凛地说。

她的举止表明了她的贵族出身,但即使是贵族,也不准威胁修士的。“告诉马修,放开王桥修道院的副院长,否则对他绝没好处,”菲利普平静地说。

他给放开了。他回过头去,看到一个身材细长,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这个马修大概是从厕所里出来的。

他转过身去对着那姑娘。她看上去有十七岁左右,虽然举止高傲,衣饰却很褴褛。就在他打量她的时候,她身后靠墙的一个橱柜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样子很驯顺。他握着一把剑。他藏在暗处是埋伏还是躲避,菲利普判断不出。

“你是谁?”菲利普说。

“我是夏陵伯爵的女儿,我叫阿莲娜。”

女儿!菲利普想。我没想到她还住在这里。他看着那男孩,他大约十五岁,除了那个扁鼻子和那头短头发,长得和那姑娘很相像。菲利普冲他扬起眉毛,想询问什么。

“我是理查,伯爵的嗣子,”那男孩用正在变声的哑嗓子说。

菲利普身后的那人说:“我叫马修,是城堡的总管。”

菲利普明白了,自从巴塞洛缪伯爵被俘以来,他们三人一直躲在这儿。总管照顾两个孩子,他必定有一批食物或一笔钱藏在别处。菲利普对那姑娘开口说:“我知道你父亲在哪儿,可是你母亲怎么样了?”

“她好多年前就死了。”

菲利普感到一种罪恶感的刺痛。两个孩子实际上成了孤儿,部分是他造成的。“但你们没有亲戚来照顾你们吗?”

“我在照管这座城堡,直到我父亲回来,”她说。

菲利普意识到,他们还生活在一个梦幻的世界。她努力过着一种似乎仍属于有钱有势家庭的生活。由于她父亲遭到监禁,毫无尊贵可言,她已经成了另一种人了。这男孩也根本不是什么嗣子了。巴塞洛缪伯爵永远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堡,除非国王决定在这里对他处以绞刑。他可怜这姑娘,但在一定程度上,也佩服她支撑着幻想并使其余两人也信服的那种意志力。他想,她本来可以成为王后的。

从外面传来一阵踏在木板上的马蹄声,好几匹马正在过桥。阿莲娜问菲利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过是和别人有个约会,”菲利普说。他转过身,朝门口走了一步。马修挡着他的路,他俩就这样一动不动,面对面对站了一会儿。屋里的四个人形成了凝固的造型。菲利普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捉住他不让他离开。后来,那总管站到了一边。

菲利普走了出去。他提起袍裾,匆匆走下螺旋梯。他走到楼下时听到后边有脚步声,马修追了上来。

“别跟任何人说我们在这儿,”他说。

菲利普看出,马修明白他们不真实的地位。“你们打算在这儿待多久?”他问。

“我们能待一天就待一天,”那总管说。

“到你们非离开不可的时候呢?到那时候你们做什么?”

“我不知道。”

菲利普点点头。“我为你们保密好了,”他说。

“多谢你啦,神父。”

菲利普穿过灰尘飞扬的大厅,走到外面。他往下望去,看到沃尔伦主教和另外两个人正在他的马旁勒住坐骑。沃尔伦穿着一件镶着黑色毛皮边的厚斗篷,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皮帽子。他抬头往上看,菲利普与他的目光相遇了。“我的主教大人,”菲利普毕恭毕敬地说。他走下木梯,楼上那个纯真少女的形象还生动地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要摇摇头来甩掉那形象。

沃尔伦下了马。菲利普看到,他的随从还是那两个:鲍德温教长和那个士兵。他向他们点点头,然后跪下去,吻了沃尔伦的手。

沃尔伦接受了他的敬意,但没有沉迷于这种礼仪,过了一会儿就抽回了手。沃尔伦所爱的是权势而不是表面的形式。

“就你一个人,菲利普?”沃尔伦说。

“是的。修道院很穷,为我配扈从是不必要的浪费。我当林中圣约翰修道院院长时,就从来没有扈从,照样活得好好的。”

沃尔伦耸了耸肩。“跟我来,”他说,“我想给你看点东西。”他大步穿过院子,走向最近的一个塔楼。菲利普跟在后面。沃尔伦进了塔楼底下的矮门,爬上里边的楼梯。低矮的天花板下吊着蝙蝠,菲利普低着头,以免碰上它们。

他们到达塔楼顶上,站到雉堞跟前,向外面眺望着四野。“这是国内一个比较小的伯爵采邑,”沃尔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