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23页)

威廉在马厩下马时,酸溜溜地想着:沃尔伦可真是万事如意。温切斯特的亨利主教不时在国内战争中见风转舵,沃尔伦始终对他忠诚不渝,结果,他就成了亨利最亲近的同盟。几年来,沃尔伦靠稳定的特权和滚滚不断的财源,已经富裕起来,曾经两次访问罗马。

威廉却不那么走运——所以他才酸溜溜的。尽管他每次都随着沃尔伦改变立场,尽管他为战争的双方都提供了大批的军队,却始终没被封为夏陵的伯爵。他曾在战争的间歇中冷静思考这一问题,变得怒不可遏,就打定主意来向沃尔伦非难。

他走上通往大厅入口的台阶,瓦尔特和其余的骑士跟在他身后。门里站岗的管家是武装着的,这又是战时的一种迹象。沃尔伦主教和往常一样,坐在房间中央的一把大椅子上,瘦骨嶙峋的四肢四下摊着,似乎是不合时宜地跌落在那里的。鲍德温现在成了副主教,正站在他身旁,那姿势表明,他正在听候指示。沃尔伦正盯着火沉思,但在威廉走近时,就抬起了犀利的目光。

威廉向沃尔伦问候并就座时,又感到了那种熟悉的厌恶。沃尔伦又软又瘦的双手,他的平直的黑发,他的惨白的皮肤和他那双恶毒的浅色眼睛,都让威廉起鸡皮疙瘩。他具备威廉所痛恨的一切:刁钻、体弱、狂妄和机敏。

威廉看得出,沃尔伦对他也抱同感。每次威廉一走进门,沃尔伦从来都不能很好地掩饰他的厌恶感,他坐正了身子,抄起手,嘴角稍稍一弯,轻轻皱了皱眉,这一切就像经受了一次剧烈的胃痛。

他们谈了一会儿战争。这是一场呆滞、尴尬的谈话,这时,一位信使送来了一封写在一卷羊皮纸上并加了蜡封的信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威廉才感到轻松了一点。沃尔伦打发那个信使到厨房去吃些东西。他没有拆信。

威廉借机改变了话题。“我来这里可不是交换战场新闻的。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沃尔伦扬起了眉毛,什么也没说。对于不愉快的话题,他的反应就是沉默。

威廉步步进逼:“从我父亲去世以来,都快三年了,但斯蒂芬国王还是没封我做伯爵。这让人无法忍受。”

“我十分同意,”沃尔伦慢吞吞地说。他摆弄着手中的信件,察看着蜡封,抚弄着缎带。

“这就好,”威廉说,“因为你要为此做点事。”

“亲爱的威廉,我不能封你为伯爵。”

威廉明知道他会采取这种态度,但他决心不予接受。“你有国王的弟弟听取你的意见。”

“可是我该对他说什么呢?说威廉·汉姆雷勤于王事?如果这是事实,国王当然知道,如果不是事实,国王也还是知道。”

威廉在逻辑上不是沃尔伦的对手,于是他干脆不理睬他的论据。“你欠我这个,沃尔伦·比戈德。”

沃尔伦看上去有点生气。他用那封信指着威廉。“我什么也不欠你。你始终都为着你自己的目的,甚至在你做着我要你做的事情时都是如此。你我之间是不欠感激账的。”

“我告诉你,我不想再等了。”

“你想做什么?”沃尔伦的话里透着轻蔑。

“嗯,首先我要亲自去见亨利主教。”

“还有呢?”

“我要告诉他,你对我的请求充耳不闻,随后,我将改与莫德皇后结盟。”威廉看到沃尔伦的表情变了,心中暗自得意:他脸色更加阴暗惨白,样子有点吃惊。

“又要变吗?”沃尔伦怀疑地说。

“不过比你多一次,”威廉强硬地回答。

沃尔伦的傲慢与冷漠被动摇了,但动摇得不够。沃尔伦由于能够左右威廉和他的骑士们按照亨利主教某一时刻的意愿去支持战争的一方,从中获益极大,如果威廉突然独立地转向,对他将是一个打击——但还不是致命的打击。威廉一边斟词酌句地道出他的威胁,一边研究着沃尔伦的面孔。威廉可以看出对方的想法:他在想方设法让威廉保持忠诚,但不知该费多大的力气。

为了给自己赢得时间,沃尔伦撕掉信卷上的封记,打开了它。他读信的时候,他那鱼白色的面颊气得泛起了微红。“这个该死的家伙,”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怎么回事?”威廉问。

沃尔伦把信递了过来。

威廉接过信来,看了一眼。“致——最——神——圣——高——贵——的——主——教——”

沃尔伦把信一把夺过来,对威廉的缓慢阅读失去了耐心。“这是菲利普副院长来的信,”他说,“他通知我,新的大教堂的圣坛将在圣灵降临节时封顶,他居然斗胆邀我去主持祈祷。”

威廉吃了一惊。“他怎么能办到的呢?我还以为他已经前功尽弃了呢!”

沃尔伦摇了摇头。“不管出了什么情况,他似乎都会弹回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威廉一眼,“当然,他恨你,认为你是魔鬼的化身。”

威廉不知道,此时在沃尔伦那诡计多端的头脑里正转着什么念头。“那又怎么样?”他说。

“如果你在圣灵降临节那天被封为伯爵,对菲利普可是个莫大的打击。”

“你不肯为我加把力,但却愿意为向菲利普泄私愤而去做点什么,”威廉嘴里发着牢骚,但心里却觉得有了希望。

“我无能为力,”沃尔伦说,“但我会和亨利主教说一说。”他期待地抬眼看着威廉。

威廉迟疑着。终于,他不情愿地嘟囔说:“谢谢你。”

那年的春天寒冷而阴沉,圣灵降临节的早晨还下起了雨。阿莲娜由于背疼,半夜就醒了,到这会儿还不时受着刀扎似的阵痛的折磨。她坐在冰凉的厨房里,给玛莎梳辫子,准备去教堂,阿尔弗雷德吃着一大顿早餐:白面包、乳酪以及浓啤酒。背上一阵特别强烈的剧痛使她停下了手,站直了腰,挺了一会儿。玛莎注意到了,问她:“怎么回事?”

“背痛,”阿莲娜简短地说。她不想多谈,因为这一定是在通穿堂风的后室里睡在地上的结果,不过没人晓得这件事,连玛莎也不知道。

玛莎站起身,从火里取出一块热石头。阿莲娜坐下了。玛莎用一块烧煳了的旧皮革包起石头,抵在阿莲娜的背上。她立刻觉得轻松多了。玛莎开始给阿莲娜梳辫子,她的头发自那次大火烧掉之后,如今已经长好,又成了乱蓬蓬的一团深色鬈发。阿莲娜感到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