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11页)

“他靠当羊毛商一路爬上来的,”母亲说,“他弄到了他所需要的所有的钱。或者确切地说,他姐姐赚到了钱——我听说阿莲娜经营着他的生意。”

阿莲娜,原来是她在幕后。威廉从来没有真正忘记她,不过,从战争爆发开始,直到见到理查,她也并没有那么厉害地咬啮他的心房。最近,她又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那么活生生的,漂漂亮亮的,还是那么脆弱,楚楚动人。他恨她居然如此攫住了他。

“这么说,阿莲娜现在有钱了?”他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说。

“不错。不过你已经为国王打了一年的仗了,他不能拒绝你的继承权。”

“理查也一直在勇敢地作战,这是显而易见的,”威廉说,“我跟别人打听过了。更糟糕的是,他的勇敢已经引起了国王的注意。”

母亲的表情从生气的轻蔑变成了深思。“看来他还真有机会。”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对。我们应该击退他。”

威廉不由自主地问:“怎么办?”他本已决心不让母亲插手,但这时还是要听她的主意。

“你应该带着更多的骑士,更多的乡绅和战士,崭新的武器和更好的马匹,回到国王身边去。”

威廉本想不同意她的话,但他明白她是对的。国王最终会把采邑赐给承诺给予最有效支持的人,而不会考虑其中的谁是谁非。

“这还不够,”母亲接着说,“你应该注意一举一动都像个伯爵的样子。这样一来,国王就要把封赐看做是未雨绸缪的必然结局了。”

威廉不由得感兴趣了。“一位伯爵的一举一动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要把你的想法更多地说出来。对各种事情都要拿出主意:国王应该怎样来打这场战争,每次战斗最好的战术是什么,北方的政治形势如何,以及——这一点尤其要注意——其他伯爵的能力和忠心是什么程度。跟一个人议论另一个人。告诉汉丁顿的伯爵,瓦伦涅伯爵是个伟大的战士;告诉伊利的主教,你不信任林肯的郡守。人们会对国王说:‘夏陵的威廉和瓦伦涅伯爵是一派。’或者:‘夏陵的威廉和他的手下反对林肯的郡守。’如果你表现得很强大,国王会给你更多的权力,还感到舒服。”

威廉对这种阴险的小动作没什么兴趣。“我认为,我的人马多少更重要,”他说。他转过脸去,面对那个管理采邑的人。“我的库存里还有多少,亚瑟?”

“一无所有了,老爷,”亚瑟说。

“见鬼,你在说些什么?”威廉板起面孔说,“总该有的。有多少?”

亚瑟的神气有点高傲,如同对威廉无所畏惧。“老爷,库存里一点钱也没有了。”

威廉恨不得掐死他。“这是夏陵的采邑!”他说,声音大得在桌子另一头坐着的骑士和城堡的官员们都抬起头来看。“应该有钱的!”

“钱当然是源源不断地来的,老爷,”亚瑟振振有词地说,“但又都支出了,尤其是在战争时期。”

威廉打量着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苍白面孔。亚瑟也太得意了。他诚实吗?实在没法说。威廉想,要是长着一双能看透人心思的眼睛就好了。

母亲知道威廉在想什么。“亚瑟是诚实的,”她说,不在乎这人就在眼前,“他上了年纪,有点懒,喜欢自作主张,但他是诚实的。”

威廉震惊了。他才刚刚坐到这把椅子上,但权势已经动摇了,似乎有魔法在作怪。他觉得受到了诅咒,似乎有一条法则,要威廉永远做成人中的孩子,不管他长到多大。他虚弱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说:“你父亲病了大半年才死的。我看得出来,他在任凭事情走下坡,但我无法让他采取任何措施。”

母亲居然还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这对威廉倒是件新鲜事,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她还会有办不到的事。他转过脸去,面对亚瑟,“我们这儿有全国最肥沃的土地,怎么会一文不名呢?”

“有些农场出了些麻烦,好几个佃户都欠租。”

“为什么呢?”

“我常听到的一个理由是,年轻人不肯在乡下干活,进城去了。”

“那我们就该制止他们!”

亚瑟耸了下肩。“一个农奴一旦在城里住上一年,就成了自由民了。这是法律规定的。”

“那些欠租的佃户怎么样了?你们对他们是怎么办的?”

“我们能怎么办?”亚瑟说,“如果我们要撤佃,他们就永远还不成田租了。因此我们要耐心,指望能有几个好收成,好让他们补足欠租。”

威廉气愤地想,亚瑟对他自己无力解决这些问题也实在太得意了;但他这时只好控制住不发脾气。“好吧!既然所有的年轻人都进城了,我们在夏陵的房产总可以收到租金吧?那一项总可以有些现金进款吧。”

“说来实在古怪,那一项也没进款,”亚瑟说,“夏陵有很多房子空着呢。年轻的男人一定是到别处去了。”

“也许是人们对你撒谎,”威廉说,“我猜想,你还打算说,夏陵镇市场和羊毛集市上的收入也减少了吧?”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增加租金和赋税呢?”

“老爷,我们已经遵照你已故父亲的命令这样做了,然而收入依旧下降。”

“靠这种没收益的产业,巴塞洛缪怎么能维持生计呢?”威廉愠怒地说。

亚瑟竟然还有话回答。“他还有采石场呢。过去,那儿有一大笔进账。”

“如今采石场落入那该死的修士手里了。”威廉气得发抖。正在他需要出一番风头的节骨眼上,他却听说他一文不名。这局面对他太危险了。国王刚刚恩准他监管一片采邑,这可是对他的一种检验。如果他带着一支不大的队伍回转宫廷,那可太丢人,甚至是不忠。

何况,亚瑟所描绘的图景不可能完全真实。威廉心中肯定,人们在欺骗他——他们说不定在背后还嘲笑他呢。想到这里,他气急败坏。他不打算容忍这个,他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在他接受失败的事实之前,要先流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