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第4/4页)

埃德蒙以他特有的简洁开了腔。“我们叫你来是因为戈德温副院长希望解雇你负责建桥的匠师的职务。”

梅尔辛感觉像是脸上挨了一巴掌。他没料到会有这种事。“什么?”他说,“可我是戈德温聘用的!”

戈德温说:“因此我有权解雇你。”

“可是凭什么呢?”

“工程落后于计划,而且超出了预算。”

“落后于速度是因为伯爵关闭了采石场——而超出预算是因为我要花钱赶工。”

“借口。”

“一个车夫的死也是我编造的吗?”

戈德温反唇相讥:“是被你自己的弟弟杀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戈德温不理睬这个问题。“一个因强奸受审的人!”他找补了一句。

“你不能因为他弟弟的行为而解雇一个匠师。”

“你算老几,对我能做什么要指手画脚?”

“我是你的桥梁的建筑师!”这时梅尔辛想到他作为匠师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设计了最复杂的部分,并且做了木头模板来指导石匠。他建成了围堰,还没另一个人会呢。而且他还构建了水面上漂流的吊车,用来把沉重的石头运到河中的位置。如今换成谁都能完工了,他满心不痛快地看到了这一点。

“没有人为你的合同续订担保。”戈德温说。

这倒是真的。梅尔辛环顾房间寻找支持。谁都不肯正视他的目光。他们已经为此和戈德温争论过了,他已解释了,尽管他是绝对的少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并不是因为桥的工期慢了和预算超支了——拖延不是梅尔辛的过失,而且无论如何他都在赶进度。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他一提出这个问题,答案马上就出现在他脑海里。“这是因为在韦格利的漂坊!”他说。

戈德温板着脸说:“这两件事并不必然相关。”

埃德蒙平静而清晰地说:“撒谎的修士。”

菲利蒙才第一次开口。“留神些,会长!”他说。

埃德蒙仍旧直言不讳。“梅尔辛和凯瑞丝智胜了你,是吧,戈德温?他们在韦格利的漂坊是完全合法的。你由于自己的贪婪和顽固给自己带来了失败。这是你的报复。”

埃德蒙说的没错。梅尔辛作为建筑师是无人能及的。戈德温明知道这一点,但显然他不管不顾了。“你想雇谁来替代我?”梅尔辛问。随后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估计是埃尔弗里克。”

“那还有待确定。”

埃德蒙说:“又撒了一个谎。”

菲利蒙又发言了,他的声音更颤抖了。“你这么讲话,会被送上教会法庭的!”

梅尔辛在想这是不是整出戏里的又一幕而已,是戈德温重新谈他的合同的一种方式。他对埃德蒙说:“教区公会在这件事上同意了副院长的提议了吗?”

戈德温说:“轮不到他们同意或不同意!”

梅尔辛不理睬他,期待地看着埃德蒙。

埃德蒙面带羞惭。“我无法否认,副院长有这权力。公会的人用借贷的办法资助建桥,但副院长是全镇的领主。这是从一开始就同意的。”

梅尔辛转向戈德温。“你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吗,副院长老爷?”他等着,内心中希望戈德温会提出他真正的要求。

但戈德温咬死了说:“没有了。”

“那就祝你夜安吧。”

他又等了一秒钟。没人说话。那沉默告诉他,一切都已结束。

他离开了房间。

在房子之外,他深深地吸了口寒夜的空气。他简直难以相信发生的事情。他不再是建桥的匠师了。

他在黑暗的街上走着。这是一个晴朗之夜,他可以靠星光认路。他走过伊丽莎白的家:他不想和她说话。他在凯瑞丝住所的外面踟蹰着,也走开了,一路走到水边。他的小划艇对着麻风病人岛。他上了船,独自向对岸划去。

他回到家中以后,在外面停顿了片刻,抬头看着星空,把泪水强忍下去。事实上,到最后他并没有智胜戈德温——而是相反。他低估了那位副院长动手惩罚反对他的人的力度。梅尔辛自以为聪明,可戈德温更胜一筹,或者至少更心狠手辣。他准备在必要时摧毁这个镇子和修道院,以报复对他自尊的伤害。那会给他带来一场胜利。

梅尔辛进屋去,躺下了——孤独而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