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第2/3页)

她注意到,他说话的方式已经变化了。他不再用农民说话那种慢吞吞的节奏了。他在说“放鹰”和“马术”时还使用了法语。他正在渐渐地融入贵族生活。

“那么,你们都干什么活儿呢?”她问,“不能总是玩呀。”

“是的,有很多活儿。”他指了指正擦铠甲的其他人,“但是比犁地和耙地还是轻松多了。”

他问起了他弟弟,她告诉了他家里的全部情况:戴夫的茜草又再生了,他们挖出了根,戴夫依然和阿玛贝尔纠缠在一起,迄今为止还没人得瘟疫。他们正交谈着,她开始觉得有人在注视他们,她知道这并非幻觉。又过了一会儿,她回头看了看。

拉尔夫伯爵正站在楼梯顶端一扇敞开的门前。他显然是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的。她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她多久了。她迎住了他的目光。他紧紧地盯着她,她不明白这有什么意味,她看不懂。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觉得这目光中有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亲密感,于是她扭开了头。

当她再次回头时,他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当她在返家的路上走到一半时,一个骑马的人从后面疾驰而来。他起初骑得很快,继而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她的手伸向了腰间的长刀。

骑马的人是阿兰·弗恩希尔老爷。“伯爵想见你。”他说。

“那他最好是自己来,而不是派你来,”她回答道。

“你一向回答得很巧妙,是不是?你觉得这会让你上面的老爷们高兴吗?”

阿兰说得有道理。这让她很是吃惊,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拉尔夫的亲密扈从,而她从来没听见他说过什么在理的话。如果她当真聪明的话,她就该奉承像阿兰这样的人,而不是取笑他们。“好吧,”她厌倦地说道,“伯爵要见我,难道要让我一路走回城堡去吗?”

“不。他在森林里有间小屋,离这儿不远,他打猎时有时候会在那儿休息一下。他现在就在那里。”他指了指路旁的森林。

格温达对此很不高兴,但作为农奴,她没有权利拒绝她的伯爵的召唤。不管怎么说,如果她拒绝的话,她能肯定阿兰会把她打倒在地,捆绑起来,用马驮到那里去。“好吧。”她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跳上马来,坐到我前面。”

“不了,谢谢。我还是自己走吧。”

一年中的这个时候,地上的灌木非常茂密。格温达跟在马后进了森林,沿着马从荨麻和蕨类中踩出的路走着。他们身后的路很快就又被草木掩盖了。格温达心里惴惴不安地想着,究竟是什么让拉尔夫心血来潮,安排了这次林中会见。她觉得,这对她或她的家庭绝非好事。

他们走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来到了一座茅草屋顶的矮房子前。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格温达会以为这是护林官的茅舍呢。阿兰把马缰绳拴在一棵小树上,领她进了屋。

这地方像格温达在伯爵城堡中看到的一样,一副毫无装饰、只求实用的样子。地面是夯实的土,墙是都不能算完工的抹灰篱笆,屋顶实际上就是茅草的另一面。家具也很简单:一张桌子,几只长凳,还有一张简易的木床,上面铺着草垫。后面还有一扇半开的门,里面是个小厨房。拉尔夫的仆人大概就是在这里为他和他打猎的随从们准备吃喝。

拉尔夫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杯葡萄酒。格温达站在他对面,等着他发话。阿兰斜倚在她背后的墙上。“这么说,阿兰找到你了。”拉尔夫说。

“这里没有别人了吗?”格温达不安地说道。

“只有你、我和阿兰。”

格温达的担忧又加剧了一分。“你为什么要见我?”

“当然,是谈谈萨姆的事情。”

“你已经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是个棒小伙儿,你知道……我们的儿子。”

“别这么说。”她看了看阿兰。他一点儿也没显出惊讶,显然他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她非常沮丧。伍尔夫里克肯定是根本不知道的。“别说他是我们的儿子,”她说,“你根本没养育他。是伍尔夫里克把他养大的。”

“我怎么养育他?我连他是我儿子都不知道!但我正在弥补失去的时光。他过得不错,他告诉你了吗?”

“他和别人打斗吗?”

“当然。松鼠还要打斗呢。这是在为战争做训练。你该问他打赢了没有。”

“这不是我想让他过的生活。”

“这是他命中注定要过的生活。”

“你叫我来,就是想炫耀炫耀吗?”

“你干吗不坐下说话呢?”

她很不情愿地在他对面坐下。他往一个杯子里倒满了葡萄酒,推到她面前。她视若无睹。

他说:“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们有个共同的儿子,我想我们应该更亲密一些。”

“不了,谢谢。”

“你真让人扫兴。”

“你让我有兴致吗?你是我一辈子的灾星。我巴不得从来没见过你。我不想跟你亲密。我想离你越远越好。哪怕你去了耶路撒冷,我都不觉得远。”

拉尔夫的脸气得铁青,格温达后悔言辞太过夸张了。她记起了阿兰的责备,希望自己说话时不是脱口而出,而是能冷静些,不带那些刻薄的俏皮话。但是再没有人能像拉尔夫那样能激起她的怒火了。

“你难道看不出吗?”她努力用通情达理的口吻说道,“你恨我丈夫有多久了?足足有二十五年。他打伤了你的鼻子,你划破了他的脸。你先是不让他继承遗产,后来被迫归还了他们家的土地。你强奸了他曾经爱过的女人。他逃跑了,你用绳子套着他的脖子把他拽了回来。发生了所有这些事情后,即便你我共同生了一个儿子,我们也没法成为朋友了。”

“我不那么认为,”他说,“我想我们不仅可以做朋友,还可以做情人。”

“不!”从阿兰策马领她进入森林起,她打心底担忧的就是这个。

拉尔夫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你干吗不脱了衣服呢?”

她紧张了起来。

阿兰在她背后俯下身子,麻利地抽走了她腰带里的长刀。他显然已预谋了好久,动作之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拉尔夫说:“不,阿兰——这没必要。她会心甘情愿的。”

“决不!”她说。

“把刀还给她,阿兰。”

阿兰很不情愿地掉转了刀头,手握着刀刃,把刀柄递还给了格温达。

她一把抓过了刀,一跃而起。“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是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会拉上你们中的一个一起走的。”她说道。

她举着刀后退了一步,与他们拉开距离,准备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