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第2/3页)

几分钟后她走进了城堡的院子,但通向郡守官邸的路被栅栏挡住了。她径直来到主楼的门廊,对大厅的门官说道:“我是韦格利村的格温达。请通报拉尔夫伯爵我需要单独见他。”

“好的,好的,”门官说,“看看你周围吧:这些人都需要见伯爵、法官或者郡守。”

院子里站着二三十人,有的手里还攥着成卷的状纸。

格温达下定了决心,纵然冒再大的危险,也要把儿子从绞架上救下来——但除非她能在天亮前同拉尔夫说上话,否则她连机会都没有。

“要多少钱?”她问门官。

他看了看她,模样不那么凶蛮了。“我不能保证他会见你。”

“你可以把我的名字告诉他。”

“两先令。二十四个银便士。”

这不是个小数目,但格温达的包里装着家里全部的积蓄。然而,她还不打算就这么把钱交出去。“我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不知道。”

“我刚才告诉过你了。如果你都没记住,你怎么告诉拉尔夫伯爵我的名字。”

他耸了耸肩。“你再告诉我一遍吧。”

“韦格利村的格温达。”

“好的。我会向他提起的。”

格温达把手伸进了包里,掏出了一把小银币,点出了二十四枚。这是一个雇农四个星期的工钱。格温达想着她为挣到这笔钱付出的艰辛劳动。现在,这个游手好闲、盛气凌人的门官却什么也不用做就要得到这笔钱了。

门官伸出了手。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

“格温达。”

“哪个村的格温达?”

“韦格利。”他又补了一句,“今天上午审的杀人犯就是你们村的,是吧?”

她把钱给了他。“伯爵会见我的。”她尽可能有力地说道。

门官把钱装进了口袋。

格温达退到了院子里,不知道自己的钱会不会打水漂。

过了一会儿后,她看到了一个宽肩膀上顶着个小脑袋的熟悉的身影:阿兰·弗恩希尔。这可真是走运。他正从马厩那边走向大厅。院子里的其他请愿者都不认识他。格温达走到了他面前。“你好,阿兰。”她说。

“现在是阿兰老爷了。”

“祝贺你。你能告诉拉尔夫说我想见他吗?”

“我不用问你有什么事吗?”

“就说我想单独见他。”

阿兰扬了扬眉毛。“请别见怪,不过你上回还是个姑娘家。现在可老了二十多岁了。”

“咱们还是由他来决定,好吗?”

“当然。”他带有侮辱意味地咧嘴一笑,“我知道他还记得贝尔客栈的那天下午。”

没错,那天阿兰也在场。他亲眼目睹了格温达脱去衣服,还紧盯着她赤裸的身体看。他看着她走向床,跪在垫子上,把脸扭向了一边。当拉尔夫说她从后面看更好看时,他还猥亵地大笑呢。

她忍住了厌恶,藏起了羞耻。“我希望他记得。”她尽量不动声色地说道。

其他请愿者也意识到阿兰一定是个重要人物。他们也围了过来,向他央告乞求。阿兰推开了他们,走进了大厅。

格温达静下心来等。

一个小时过去了,拉尔夫显然不打算在午饭前见她。她找到了一块不那么泥泞的地面,背靠着石墙坐下了,但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大厅的门口。

第二个小时过去了,第三个小时也过去了。贵族的午餐经常会持续整整一下午。格温达不明白他们怎么能一连吃喝那么长时间。难道他们不会撑着?

她这一天还一点儿东西没吃呢,但她紧张得根本没觉得饿。

四月的天气阴沉沉的,天很早就开始黑下来。格温达坐在冰凉的地上瑟瑟发抖,但她一直坐在那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仆人们出来点亮了院子四周的火炬。一些房间的百叶窗后面也亮起了灯。夜幕降临了,格温达意识到离天亮只有十二个小时左右了。她想着这时正坐在城堡下面地牢里某间牢房地上的萨姆,不知道他冷不冷。她强忍着眼泪。

事情还没完,她对自己说,但她的勇气在减弱。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最近一支火炬的光。她抬起头来,看到了阿兰。她的心跳加剧了。

“跟我来吧。”他说。

她一跃而起,走向了大厅的门。

“不是那边。”

她诧异地看着他。

“你说要单独见他,不是吗?”阿兰说,“他不打算在和伯爵夫人共用的房间里见你。这边来吧。”

她跟着他穿过了马厩附近的一扇小门。他领着她经过了几间房子,又上了一段楼梯。他打开了一间狭小的卧室的门。她走了进去。阿兰没有跟她进去,而是在外面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低矮的屋子,几乎完全被一张床塞满。拉尔夫只穿着内裤站在窗前。他的靴子和外衣都堆在地上。他的脸喝得通红,但他的声音既清晰又镇定。“脱掉你的衣服。”他说,面带的微笑表示他已有所预料。

格温达说:“不。”

他似乎吓了一跳。

“我不会脱掉我的衣服的。”她说。

“那你为什么对阿兰说想单独见我?”

“以便让你以为我想和你性交。”

“可如果不……你来这儿干什么?”

“求你去要国王赦免萨姆。”

“而你却不肯献身于我?”

“我为什么要献身于你?我已经那样做过一回了,而你违背了诺言。你破坏了交易。我把身子给了你,你却没把我丈夫的土地给他。”她故意让拉尔夫从她的声音中听出轻蔑来,“你还会那样做的。你的信誉已经一钱不值了。你让我想起了我父亲。”

拉尔夫勃然作色。对一位伯爵说他不值得信任,是一种侮辱,而把他和一个在森林里逮松鼠的无地雇农相比,更是严重冒犯。他愤愤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我吗?”

“不。但你会去请求赦免的。”

“为什么?”

“因为萨姆是你的儿子。”

拉尔夫紧盯了她一会儿。“哈,”他鄙夷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他是你的儿子。”她重复了一遍。

“你没法证明。”

“是的,我没法,”她说,“但你知道在萨姆出生前九个月,我和你在王桥的贝尔客栈睡过觉。不错,我也和伍尔夫里克睡过觉。可你们谁是他的父亲呢?的确,他有些习性像伍尔夫里克——那是二十二年中学来的。可你看看他的模样。”

她从拉尔夫的表情看出他陷入了沉思,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要害。

“最重要的是,想想他的性格吧,”她穷追猛打地说道,“你听到了审判时的证词。萨姆可不是像伍尔夫里克那样只想把乔诺打跑。他不是打倒他再把他扶起来,伍尔夫里克会那样做的。伍尔夫里克身强力壮,也容易动怒,但他心肠软。萨姆可不是。萨姆是用木锨打乔诺的,那一下子能把任何人打昏;接着,还没等乔诺倒下,萨姆就又打了他一下,虽然他已经无力还手了,可这下更狠;再接着,就在乔诺歪歪斜斜地马上要倒在地上时,萨姆又打了一下。要不是老教堂村的农民们扑过去抓住了他,他还会用那把血淋淋的木锨继续打,直到把乔诺的脑袋拍个稀巴烂。他想杀人!”她意识到自己在哭,便用袖子抹了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