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第4/5页)

菲莉帕不理睬他的问题。她面对着格利高里说:“我不会的!我不愿意,你听见我的话没有?”她气得脸色发白,泪水流下了面颊。拉尔夫心想,即使她把他斥拒和羞辱得如此难堪,她依旧是那么美丽动人。

格利高里冷漠地说:“这不是由你决定的事,菲莉帕女士,当然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国王会按照他的意旨行事的。”

“你可以强迫我穿上嫁衣,你还可以把我送上婚礼的走道,”菲莉帕愤愤地说。她指着亨利主教,“但当主教问我,我是否愿意嫁给拉尔夫·菲茨杰拉德时,我不会说是的!我不会!绝不,绝不,绝不!”

她气汹汹地走出屋去,奥狄拉紧跟着她。

宴会结束后,镇上的人都回了家,贵宾们也回房睡了。凯瑞丝监督着清理工作。她为菲莉帕感到难过,深深的难过,因为她知道——而菲莉帕还蒙在鼓里——是拉尔夫杀害了他的第一个妻子。但她关注的是整个镇子的命运,而不只是一个人的前途。她的脑子里想的全是对王桥的设想。事情进展得比她预料的要好。镇民们热烈支持她,而主教对她提议的一切也都同意了。或许,尽管瘟疫还在肆虐,文明会重返王桥。

在后门外堆着骨头和面包屑,她看到戈德温的猫“大主教”正灵敏地挑着一只鸭子的骨架。她把它轰跑了。那猫蹿出几码之后就慢慢腾腾地踱起步子,白色的尾尖高傲地竖着。

她一边认真地思索着如何落实亨利已经赞同的变革,一边走上宅第的楼梯。她没有停顿地就打开了她与梅尔辛共用的卧室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她一时间感到了迷乱。两个男人站在屋子中间。她想到:我一定是走错了房子,而且一定是进错了房间。随后才记起来,这是她的房间,作为宅第中最好的卧室理所当然地让给主教了。

那两个男人是亨利和他的助手、牧师会成员克劳德。凯瑞丝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两个人正赤裸着全身,相互搂抱着亲吻呢。

她惊慌地瞪着他们,“啊”了一声。

他俩没听到门响。在她出声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被人看到了。当他们听到她惊诧的喘气声时,全都转过来面对着她。一副可怕的负罪表情掠过亨利的面孔,他的嘴张开着。

“对不起!”凯瑞丝说。

两个人一下就分开了,仿佛可以就此否认正在干的事情;随后他们才想到他们都光着身子。亨利是个胖子,肚皮圆圆的,肥胳膊肥腿,胸口上长着灰毛。克劳德年纪轻些也瘦削些,体毛很少,只在腿裆有一丛栗色阴毛。凯瑞丝从来没有同时看到过两个翘起的阴茎。

“我请你们原谅!”她克制着尴尬说,“我错了。我要忘掉。”她意识到话已经唠叨了,而且他们都目瞪口呆了。这已经无妨了:随便谁说什么都不会扭转局面了。

她清醒过来之后,就退出了房间,把门砰地关上了。

梅尔辛和玛奇·韦伯一起离开了宴会。他喜欢这个前面突着下颏,后面翘着臀部的胖墩墩的小个子女人。他佩服她在丈夫和子女死于瘟疫之后的行事做派。她仍坚持做着生意:织布和照凯瑞丝的配方染红布。她对他说:“凯瑞丝是好样的。她跟往常一样,是正确的。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尽管出了这么多事,你还照样坚持。”他说。

“我唯一的问题是要找干活儿的人手。”

“大家都一样,我也找不到工匠。”

“生羊毛很便宜,而富人照样愿意出高价买好的红绒布,”玛奇说,“我要是能生产得更多,我就能卖得更多。”

梅尔辛思虑着说:“知道吗,我在佛罗伦萨见过一种快速织机——一台脚踏织机。”

“噢?”她惊奇地看着他,“我从来没听说过。”

他想不出该怎样解释才好。“在任何织机中,你都要在框架上拉抻许多线,形成你们所称的经线,在一根线下而在另一根线上,这样一下一上地从这一边到另一边,然后再返回才织成布。”

“那是简单的织机的原理,没错。我们的要比那种强。”

“我知道。为了加速这一过程,你们把每隔一条的经线连到一个移动的叫作综片的一根杆上,这样,你在来回移动综片时,就有一半的经线比其余的高了出来。之后,用不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地动了,你就可以简单地把布片上的线在一次轻易的动作中直直地穿过空隙。然后你就把综片放到经线下,让它们往回穿越。”

“没错。顺便说一句,布片上的线是绕在筒管上的。”

“每次你把筒管从左到右穿越经线时,都得把它放下来,然后再用双手移动综片,再拿起筒管,把它从右边移到左边。”

“就是这么回事。”

“在一台脚踏织机里,你用双脚移动综片。这样就不必把筒管放下了。”

“真的?我的天!”

“这就不一样了,是吧?”

“大不一样了。你可以织快一倍——也许还要多!”

“这正是我所想的。要不要我给你做一台让你试试?”

“好啊,请吧!”

“我记不准那脚踏织机的构造了。我想,那踏板启动一套滑轮和杠杆系统……”他皱着眉头思索着,“反正,我肯定能把它琢磨出来。”

近黄昏的时候,凯瑞丝走过了图书馆,她在路上遇到了牧师会的克劳德正拿着一本小书往外走。他迎着她的目光,便站住了。双方都当即想到了一小时前凯瑞丝撞上的场面。起初,克劳德样子发窘,但之后,嘴角挤出一丝强笑。他伸手到脸前去遮掩,显然觉得笑得没道理。凯瑞丝记起,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当时是如何惊慌失措,她也感到内心涌起笑声是欠妥的。一时冲动之下,她说出了脑子里想到的话:“你们俩那会儿的样子真可笑极了!”克劳德不禁咯咯地笑了,凯瑞丝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一下彼此给弄得更尴尬,直到他们笑得止不住地搂在一起,脸上都笑出了泪水。

当晚,凯瑞丝把梅尔辛带到了修道院地界的西南角,沿河岸种着青菜的地方。空气温暖,潮湿的土地散发着新作物的芬芳。凯瑞丝看到了春季的洋葱和小萝卜。“看来,你弟弟要当夏陵伯爵了。”她说。

“要是菲莉帕女士能够出力阻止就不行了。”

“一位伯爵夫人只能照国王的旨意行事,对吧?”

“理论上,所有的妇女都要听男人的,”梅尔辛苦笑着说,“不过,有的人也蔑视常规。”

“我想不出你指的是谁。”

梅尔辛的情绪陡然变了。“这是什么世道,”他说,“一个男人谋杀了他的妻子,而国王却选他当上了最高级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