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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是,”菲利蒙狡猾地一笑,说,“我们说她在使用巫术。”

她这才恍然大悟了。“当然!我几乎忘了这一招了。”

“你还在审讯她时,作过证明呢!”

“那是好久以前了。”

“我倒认为,你从来没有忘记,你的对手曾经遭到犯罪的指控。”菲利蒙说。

戈德温回想起,菲利蒙自己是始终对此耿耿于怀的。了解他人的弱点,无耻地加以揭发,正是他的特长。戈德温有时对菲利蒙太过怨毒都有负罪感。但他这种怨毒对戈德温大有用场,因此戈德温也就总是把这种内疚压抑下去。还有谁能想出这种招数来毒害修女们的头脑,加害她们钟爱的凯瑞丝呢?

一名见习修士端来了苹果和奶酪,菲利蒙又斟了酒。伊丽莎白说道:“好吧,这倒有道理。你想没想好具体做法,我们如何办成这件事呢?”

“重要的是先做好准备,”菲利蒙说,“在大多数人信以为真之前,千万别正式进行这种指责。”

戈德温佩服地想,菲利蒙在这方面真有一套。

伊丽莎白说:“你有什么高见让我们成功?”

“行动胜于言词。你自己先拒绝戴面罩。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耸耸肩,平静地说你听说这是穆斯林的做法,而你宁愿用基督徒的保护措施。鼓励你的朋友们拒绝面罩,表示对你的支持。也别太经常洗手。当你注意到人们接受凯瑞丝的观念时,就不赞成地皱皱眉头——但是什么也别说。”

戈德温点头赞同。菲利蒙的狡猾,有时到了天才的水平。

“我们连异端都不提吗?”

“你想谈多少就谈多少,但不要直接涉及凯瑞丝。说说你听到一个异教徒在另一个城市被处死了,或者说,就算在法兰西吧,一个妖魔的崇拜者使整个女修道院堕落了。”

“我可不想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伊丽莎白固执地说。

菲利蒙有时忘记了,并非所有的人都像他那样厚颜无耻。戈德温连忙发话说:“当然不啦——菲利蒙的意思只是如果你听到过这样的事情,你就重申一下,提醒修女们注意到眼前的危险。”

“好极了。”申初经的钟声响了,伊丽莎白站了起来。“我不能错过这一祈祷。我不想让人注意到我缺席并猜测我到了这里。”

“太对了,”戈德温说,“反正我们已经谈妥了。”

她点点头。“不戴面罩。”

戈德温看出来她仍心怀疑虑。他说:“你不会以为面罩有效吧,嗯?”

“不,”她答道,“不,当然不啦。面罩怎么会有用呢?”

“太对了。”

“谢谢你们的午餐。”她走了出去。

戈德温觉得进展顺利,但依旧放心不下。他忧虑地对菲利蒙说:“伊丽莎白靠她一己之力不见得能说服人们:凯瑞丝还是个女巫。”

“我同意。我们可能需要助她一臂之力。”

“也许要靠布道?”

“没错。”

“我要在大教堂的布道坛上讲讲瘟疫。”

菲利蒙深思着。“直接攻击凯瑞丝可能有危险。那会适得其反的。”

戈德温同意了。若是他和凯瑞丝公开冲突,镇上人很可能会支持她。“我不会提及她的名字。”

“只要播下怀疑的种子,让人们自行得出结论好了。”

“我要斥责异教、妖魔崇拜和异端行为。”

戈德温的母亲彼得拉妮拉走了进来。她背驼得厉害,要靠两根拐杖走路,但她那颗大头仍然自信地从嶙峋的肩头向前伸着。“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她说。她曾经催促戈德温攻击凯瑞丝,并且认可了菲利蒙的计划。

“伊丽莎白会完全按我们的愿望去做。”戈德温得意地说。他乐意给她好消息。

“好的。现在我想跟你谈点别的事。”她转过脸对着菲利蒙说:“我们不需要你在这儿。”

一时之间,菲利蒙一副被伤害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孩子挨了意外的巴掌。他待人不管不顾,自己倒容易受到伤害。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做出对她的倨傲顺从甚至有些开心的样子。“当然啦,夫人。”他带着夸张的必恭必敬说。

戈德温对他说:“替我主持一下申初经,行吗?”

“好极了。”

他走了以后,彼得拉妮拉坐在大餐桌旁,说道:“我知道是我催促你培养那年轻人的才华,可是我必须承认,如今他让我起鸡皮疙瘩了。”

“他比先前更有用了。”

“你绝不能当真信赖一个无情的人。他既然肯背叛别人,为什么不会背叛你呢?”

“我要记住这一点。”戈德温说,不过他觉得他眼下已经和菲利蒙绑到了一起办事,没有他简直难以想象了。然而,他不想把这想法告诉他母亲。他换了个话题问:“你要不要来一杯葡萄酒?”

她摇了摇头。“我已经太容易醉倒了。坐下来听我说。”

“好吧,母亲。”他挨着她坐到桌旁。

“我想要你趁这场瘟疫还没闹得更厉害之前,离开王桥。”

“我不能那么做。可是你能走——”

“我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离死不远了。”

这念头让戈德温极度惊惧。“别这么说!”

“别犯傻了。我已经六十岁了。瞧瞧我嘛——我站都站不直了。到我走的时候了。可你才四十二岁——而且你前途无量!你可能当上主教,大主教,甚至红衣主教。”

像往常一样,她为他抱的无止境的野心,使戈德温感到迷惑。他当真能够做红衣主教吗?或者只是做母亲的盲目呢?他还真不清楚。

“我不想让你在达到目标之前就死于瘟疫。”她把话说完了。

“母亲,你不会死的。”

“别谈我!”她气恼地说。

“我不能离开镇子。我要落实修女们不选凯瑞丝当副院长。”

“让她们尽快选完。要是办不到,你无论如何都要走,让选举由上帝决定吧。”

他害怕瘟疫,可他也担心失败。“她们要是选了凯瑞丝,我就可能失掉一切了!”

她的声调软了下来。“戈德温,听我说。我只有一个孩子,就是你。失去你我受不了。”

她的腔调突然这么一变,惊得他说不出话了。

她继续说:“我求你了,离开这镇子,到瘟疫传不到你的地方去。”

他还从来没见过她求人。这让人泄气。他感到畏惧了。为了止住她,他说:“让我想想看。”

“这场瘟疫,”她说,“就像树林里的狼。你要是看见它,就不会多想——你会逃命。”

戈德温在圣诞节前的礼拜天做了布道。

天气干燥,高高的白云给寒冷的苍穹加上了顶盖。大教堂的中央塔楼由鸟巢式的绳索和树枝构成的脚手架遮挡着,那是埃尔弗里克从上向下的拆毁工程。在绿地的集市上,冻得发抖的商贩和一些老主顾做着些零散的生意。在市场外面,墓园里打了霜的冬草,被一万多座新坟的褐色长方形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