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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凯瑞丝压低声音说:“上帝祝福你们,英格兰人。”

她惊动了他们。一个人吓得叫出了声。哨兵迟迟地问道:“谁在那儿?”

“两个从王桥修道院来的修女。”凯瑞丝说,那些人惊惧地瞪着她,她意识到他们可能以为她是个幽灵呢。“别担心,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还有这两匹实实在在的马。”

“你刚才说王桥?”一个人惊愕地说。“我认识你,”他说着,便站起身,“我以前见过你。”

凯瑞丝也认出了他。“卡斯特的威廉老爷。”她说。

“我如今是夏陵伯爵了,”他说,“我父亲不久前因伤过世了。”

“愿他的灵魂安息吧。我们来这里是要见你弟弟理查主教,他是我们的院长。”

“你们来晚了,”威廉说,“我弟弟也死了。”

上午过了些时候,雾退去了,整个战场就像是阳光下的屠宰场,威廉伯爵带着凯瑞丝和梅尔去见爱德华国王。

人人都对两位修女追随着英军走过整个诺曼底的故事惊叹不已,昨天还面对死亡的士兵们对她们的冒险经历更是着迷。威廉告诉凯瑞丝,国王会想听她亲口讲讲这故事。

爱德华三世已经当了十九年国王,其实不过只有三十三岁。他身高肩宽,仪表堂堂,面孔岂止是英俊,还生就一副威严的模样:大鼻子、高颧骨,浓密的长发刚开始从高高的额头上退去。凯瑞丝明白了,为什么人们都称他“狮子”。

他坐在他的营帐前面的一个凳子上,穿着时髦的双色裤,戴着有扇形边缘的便帽。他没有穿铠甲,也没有佩武器:法军已经溃逃,何况他还派出了一支复仇心切的队伍去搜寻和杀死掉队的法军呢。一小伙伯爵围着他站立。

凯瑞丝叙述她和梅尔在一片废墟的诺曼底找寻食物和住所时,她不知道国王是不是从她的艰苦经历中感到了批评。然而,他似乎没有去想人民的苦难要他反思。他对她的英勇行为听得津津有味,如同在听人讲海难中勇敢者劫后余生的故事。

她讲完后告诉他,经历这一场历程,却得知理查主教已死,她原指望由他来伸张正义的,如今只感到失望。“我请求陛下命令王桥的修道院副院长把他窃取的钱财归还给修女。”

爱德华苦笑了一下。“你是个勇敢的妇女,但你一点不懂政治,”他降尊纡贵地说,“国王是不能卷入这类教会内部的争论的,否则我们就要听所有的主教拍我们的门诉苦了。”

凯瑞丝思虑着,可能是这样,但这并不妨碍国王在符合他自己的目的时干预教会。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爱德华继续说:“而且那样会对你的事不利。教会就会不服,我的国土上的每一个宗教人士都会反对我们的统治,而不论其功过。”

她判断,这话可能有些道理。但国王绝不像他装的那样无权过问。“我知道陛下会记住受冤的王桥修女们,”她说,“你任命王桥的新主教时,请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

“当然。”国王说,凯瑞丝已经感到他会忘到脑后的。

这次接见眼看就要结束了,这时威廉却说:“陛下,既然你已经仁慈地将我晋升到先父的伯爵地位,就有个问题:谁来接任卡斯特领主呢?”

“啊,对了。吾子威尔士亲王提议了拉尔夫·菲茨杰拉德爵士,他因救下了亲王性命,已于昨日被封为骑士了。”

凯瑞丝嘟囔着:“噢,可别!”

国王并没有听见她的话,但威廉听到了,他显然也有同感。他掩饰不住他的义愤,便说:“拉尔夫是个强盗,犯有众多的抢劫、谋杀和强奸罪,直到他因为参加陛下的大军才获得王家赦免。”

国王并没有像凯瑞丝预期的那样被这番话所打动。他说:“不管那些吧,无论如何,拉尔夫至今已和我们一起打了七年仗。他已经赢得了第二次机会。”

“这倒属实,”威廉以外交口吻说,“但是,由于以往他给我们惹的麻烦,我倒愿意看到他安安静静地过上一两年,然后再授予他贵族称号。”

“好吧,你就是他的监管嘛,所以你就得对付他,”爱德华恩准说,“我们不会不顾你的意愿把他强加于你的。不过,亲王很急切地要给他一些更多的奖励。”国王想了片刻,然后说:“你是不是有个堂妹待嫁呢?”

“是的,她叫玛蒂尔达,”威廉说,“我们都叫她蒂莉。”

凯瑞丝认识蒂莉。她在修女学校。

“这就对了,”爱德华说,“你父亲罗兰是她的监护人。她父亲在夏陵附近有三座村庄。”

“陛下对细节有极好的记忆力。”

“把玛蒂尔达小姐嫁给拉尔夫,并且把她父亲的三座村庄赐予他。”国王说。

凯瑞丝大吃一惊。“可她才十二岁!”她脱口说出。

威廉对她说:“嘘!”

爱德华国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贵族家的孩子应该成长很快的,姐妹。菲莉帕王后嫁给我时才十四岁。”

凯瑞丝明知她该闭嘴,但她做不到。要是她生下和梅尔辛有的那个孩子的话,蒂莉只比她那女儿大四岁。“十二岁和十四岁可是有很大差异呢。”她绝望地说。

年轻的国王面如严霜了。“在国王面前,人们只有在问到时才准发表意见。而国王几乎从不征询妇女们的意见。”

凯瑞丝知道她的方针错了。刚才她反对这一婚姻的基点没有更多地放在拉尔夫的人品上,而是放在了蒂莉的年龄上。“我认识蒂莉,”她说,“你不能把她嫁给残忍的拉尔夫。”

梅尔惊惧地耳语说:“凯瑞丝!别忘了你在和谁说话!”

爱德华看着威廉。“把她带走吧,夏陵,别等她说出什么不可饶恕的话。”

威廉拽住凯瑞丝的胳膊,坚定地把她从国王眼前拖走。梅尔紧随在后。在他们身后,凯瑞丝听到国王说:“这下我明白了她是怎么在诺曼底活下来的了——当地人该是被她吓坏了。”国王周围的贵族哄堂大笑。

“你准是疯了!”威廉悄声说。

“我疯了?”凯瑞丝说。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国王听不到的地方,她便提高了声音。“在过去的六个星期里,国王造成了数以千计的男女老幼的死亡,还烧毁了他们的庄稼和住房。而我却在尽力拯救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不要嫁给一个杀人魔王。再跟我说一遍,威廉大人,我们俩哪一个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