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第2/3页)

梅尔紧紧地抓着她。凯瑞丝搀扶她回到教堂,找到中殿中她们留下毯子的地点。她帮梅尔躺下,用毯子给她盖上。

“吻我一下,祝我夜安吧。克里斯托弗。”梅尔说。

凯瑞丝吻了她的唇,然后说:“你喝醉了。睡吧。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呢。”

凯瑞丝躺在那里,醒了好一会儿,心里惦记着事。她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糟透了。她和梅尔眼看着就要追上英军和理查主教了——却几乎就在同时,法军也追了上来。她完全可以远离战场。可是,另一方面,若是她和梅尔一直跟在法军屁股后面,她们也就永远无法追上英军了。

左右权衡,她认为她最好一早就出发,设法赶到法军前面。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不可能动作很快的——只是编好行军序列就很需要些时候。她和梅尔要是麻利的话,她们是可能赶在前面的。这有些冒险——可是自从离开朴次茅斯以来,不是一路都在冒险嘛。

她渐渐入睡了,在凌晨三点做晨祷的钟声响起时醒了过来。她叫起梅尔,梅尔抱怨头疼时她也不予同情。修士们在教堂里唱颂诗时,凯瑞丝和梅尔到了马厩,找到了她们的马匹。天空晴朗,她们能够看到满天星光。

镇上的面包师们彻夜都在工作,所以她俩能够买到几条大面包供路上食用。但城门还关着:她们只好心烦意乱地等着天亮,在清冷的空气中浑身抖颤着,吃着新买来的面包。

大约四点半的时候,她们终于离开了阿布维尔,沿着索姆河右岸向西北前进,据说那是英军要走的方向。

她们刚走出四分之一英里,城头上就响起了起床号。和凯瑞丝一样,腓力国王也决定早早出发。田野中的士兵开始活动起来。指挥官们大概昨天晚上就得到了命令,因为他们似乎对该做什么心中有数,没过多久,一部分军队就在大路上和凯瑞丝及梅尔交会了。

凯瑞丝依旧希望能在这些队伍之前赶上英军。法军显然要在投入战斗之前停下来重新编队。这就会使凯瑞丝和梅尔有时间赶上自己的同胞,且找到战场之外的某个安全地方。她开始琢磨,她出来干这件差事实在愚蠢。由于对战争一无所知,她就无法设想困难和危险。但现在已后悔莫及。而她们到此为止尚未受到伤害。

行进在大路上的士兵不是法军而是意大利人。他们携带着钢弩和箭袋。他们很友好,凯瑞丝用混杂着诺曼法语、拉丁语和她从博纳文图拉·卡罗利那里学来的意大利语同他们聊天。他们告诉她,在战斗中,他们总是构成第一线,从沉重的木盾后面发射箭矢,那些盾牌此刻就在他们后面一段距离的车辆上。他们抱怨着他们的早餐吃得太匆忙,看不起法国骑士易冲动和爱吵架,对他们自己的头领奥托内·多里亚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就在前面几码的地方。

太阳爬上天空,大家都感到很热。因为那些弓弩手知道他们今天可能要作战,就穿戴起沉重的绗缝的衲袄和护膝,拿着铁盔和弓箭。接近正午时分,梅尔宣称,若是再不休息,她就要晕倒了。凯瑞丝也感到疲惫不堪——她俩从天刚亮就一直骑马到现在——而且她们知道她们的马匹同样需要休息。因此,她只好放弃原先的意图,被迫停了下来,让成千的弓弩手越过她们而去。

凯瑞丝和梅尔在索姆河中饮马,自己又吃了些面包。她们重新出发后,发现已经和法国的骑兵和战士同行了。凯瑞丝认出了腓力那位脾气暴躁的兄弟查理骑行在队伍前面。她的前后左右都是法军,只有随着前进,希望能有机会跑到前面去,此外便无计可施了。

刚刚过午,就下来了一道命令。英军并非如先前所相信的那样是在从这里向西,而是向北;且法兰西国王已经命令其军队向那个方向调转——不是依编队次序,而是同时向北。凯瑞丝和梅尔周围的人,在查理伯爵的率领下,离开河道大路,踏上一条田间小路。凯瑞丝心往下一沉,只好跟着改道。

一个熟悉的声音招呼着她,原来是马丁·希鲁尔让来到了身边。“这是一场混乱,”他阴沉着脸说,“行军序列完全给打乱了。”

一小伙骑着快马的人越过田野出现了,并向查理伯爵敬礼。“侦察兵。”马丁说着,就到前面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凯瑞丝和梅尔的坐骑出于扎堆的本性,也跟了上去。

“英军已经停下了,”她们听到,“他们在克雷西附近的一道高岗上筑起了防御工事。”

马丁说:“那是亨利·勒·穆瓦涅,波希米亚国王的老战友。”

查理听到这消息很高兴。“那我们今天就有仗打了!”他说,他周围的骑士们都喧闹地欢呼着。

亨利谨慎地举起一只手。“我们正在建议,全体部队停下来,重新组合。”他说。

“现在停下来?”查理吼着,“就在英格兰人终于愿意站住脚跟我们打一仗的时候?咱们向他们冲杀过去就是了。”

“我们的人和马需要休息,”亨利平静地说,“国王远在后队。给他个机会让他赶上来并且看看战场。他今天可以部署明天的进攻,到那时候士兵们也就恢复精力了。”

“让部署见鬼去吧,英军只有几千人。我们会荡平他们的。”

亨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不是我要指挥你,殿下。但是我要请示你哥哥国王陛下来下达命令。”

“请示他!请示他!”查理说着,就骑马前行了。

马丁对凯瑞丝说:“我不明白我的主人干吗这么大脾气。”

凯瑞丝想了想说:“我琢磨他是想证明,他有足够的勇气来统治,哪怕由于出生的偶然,他没能当上国王。”

马丁目光犀利地打量着她。“你虽然只是个孩子,可真够聪明的。”

凯瑞丝避开他的目光,心中牢记着她的伪装身份。马丁的语气里并没有敌意,但他已经起疑心了。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他应该熟知男女之间骨骼结构上的微妙差别,他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朗尚兄弟俩克里斯托弗和米歇尔有些不正常。所幸,他没有追着不放。

天空开始蒙上云朵,但空气依旧温暖湿润。左方出现了一片林地,马丁告诉凯瑞丝这是克雷西的森林。他们可能离英军不远了——但凯瑞丝此刻想不好她如何才能离开法军并加入英军,而不致被任何一方杀死。

由于有了森林,行军的左路拥挤起来,因此,凯瑞丝骑行的大路被队伍堵塞了,不同的队伍都无奈地混在了一起。

传令兵们带着国王的新命令来到队伍跟前:部队受命停止前进,就地宿营。凯瑞丝的希望升起来了:这下她会有机会赶到法军前边去了。查理和一名传令兵之间意见不和,马丁就到查理身边去聆听。他返回时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查理伯爵拒绝服从命令!”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