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寻龙(第4/5页)

陈叔陵目光中带分凌厉,道:“他们补救的方法就是以陈叔宝再做诱饵,到三清观看能不能诱骗几个叛逆交差,吴将军用的是引蛇出洞之计,对不对?”

吴明彻咳嗽几声,并未回答。

陈叔陵却不肯放过他,大笑道:“只可惜吴将军虽安排了军中高手,但在真正的高人眼中,实在不堪一提。若不是孙思邈在三清观,他们非但捉不住人,只怕太子也会死在那里!”

孙思邈捕捉住他望来的目光,只感觉其中竟有极深的怨恨,心中微惊。

“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另找对策。”陈叔陵望向徐陵道,“你这老头子,看起来万事不理,却早知道孙思邈绝不止寻龙的作用,来找他还是希望他为陈叔宝在父皇面前求情,是不是?”

徐陵气得胡子都撅了起来,偏偏不能发作。

孙思邈不由道:“只怕几位高看我了,孙某何德何能,可在天子面前求情。”

他才到建康,根本没有见过天子陈顼,不知这些人为何坚信他能在陈顼面前说上话?

“你能的!”陈叔陵望向孙思邈,目光中竟带分怨毒,“因为你……”

话未说完,就听殿外有宫人唱喏:“天子到,迎驾!”

众人均是一惊,回头望过去,只见到殿外突然灯火大亮,直如白昼。

有八个宫人手提宫灯走到殿门前,侧立两旁。

转瞬间,兵甲铿锵,有一队兵卫手持长戟进入殿中,分列两侧。然后,又有十二个内侍手持铜制香炉进了大殿,分散开来,将香炉放在殿角。

香炉中燃着檀香,烟雾缭绕,只片刻的工夫,殿中满是沁人心扉的香气。

然后八个内侍拥着一个身着龙袍的人走进殿中。

不问可知,那人当然就是陈顼——如今陈国的天子。

孙思邈虽知道皇帝排场必大,可见到这般排场,心中却忍不住奇怪。他暗想,这是陈国宫中,只有他孙思邈算个外人,还被困笼中,陈顼竟这般戒备森严,所为何来?

徐陵、吴明彻早就屈膝跪倒,神色恭敬。

陈叔陵却快步迎上去,抢先跪倒道:“儿臣叔陵叩见父皇。”他方才虽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天子一来,狂态全敛,片刻间就如换个人一样,比太子还要温顺。

陈顼淡淡道:“都起来吧。”

说话间,他像是向孙思邈的方向看了眼,举步走到龙椅前缓缓坐了下来,威严无限。

那八个内侍分居陈顼两侧,垂手而立,看似并不起眼,但孙思邈见这八人个个站时稳如泰山,行时足不沾尘,显然均是高手。

孙思邈早听说过陈顼这人,知道他正当壮年。可见到陈顼时,他竟是怔住。

王冠下的那张脸很是憔悴,脸颊深陷,眉间有道川字纹路,胡子眉毛都是黝黑发亮。可孙思邈目光敏锐,看到他的眉毛却是画上去的。

他这般年纪,眉毛怎么会掉光?

旁人或许不知,孙思邈却明白这是一种病——忧虑焦灼带来的病。

这个天子,显然并不那么快乐。

这是孙思邈的第一印象。当他看到陈顼的面容时,心中很快涌起一种感觉——他是见过陈顼的。

他记忆力极为惊人,年幼时就是因此成为神童,这些年更是勤修苦练,见人一面就很难忘记,因此适才一眼能认出徐陵。

但不知为何,他虽觉得见过陈顼,但一时间只有个朦胧印象,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突然感觉陈顼身旁有人在看着他。孙思邈缓缓将目光移过去,发现灯光下,那人面靥如花,一身紫衣更衬出肤白如玉,正睁大眼睛瞪着他,却是那个叫他逃走、又将他关在笼中的神秘少女。

泪水一滴滴地沿着脸颊落下,滴在冰冷的圆筒之上,那一刻,张季龄没有了冷漠的外表,有的只是无边的悲伤。

慕容晚晴虽不知内情,但也知道这暴雨梨花和张季龄有着极大的关系。

但她不解的是,暴雨梨花本是斛律明月所给,怎么会和张季龄扯上关系?

她身后那人突道:“暴雨梨花本是綦毋怀文所制。他费了一生之力,铸造七把媲美干将莫邪之剑,只造出六筒暴雨梨花。”

慕容晚晴更是心惊这人的见识,却始终想不到这人会是哪个。

“綦毋怀文逃出齐国后,曾立毒誓,此生不再铸刃,因此世间只有六筒暴雨梨花。”

那人又道:“五筒暴雨梨花如今是在五行卫之手,另外一筒……很少有人知道在何处。”

张季龄只是捧着那圆筒,泪已尽,但忧伤更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那人的话。

“可我知道那一筒暴雨梨花在哪里。”那人顿下又道,“张季龄,你当然也知道!”

张季龄泪痕满面,霍然望向慕容晚晴的身后道:“我知道能如何?”

“你如果也知道,那今天的事情就非常奇怪了。”那人冷漠道,“你我都知道最后一筒暴雨梨花本在你妻子的手上……”

张季龄手上青筋暴起,浑身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慕容晚晴也是吃惊,不解这人在说什么。

暴雨梨花本是斛律明月给她的,为何身后那人却说在张季龄妻子的手上?她不信,可那人言之灼灼,由不得她不信。

那人很快解释了究竟,说出个让慕容晚晴心惊的答案,“但你妻子那筒暴雨梨花是斛律明月给的,自从你妻子跟你走后,斛律明月收回了那筒暴雨梨花。”

张季龄牙关紧咬,紧紧地抓着那筒暴雨梨花,如同抓住最后救命的稻草,嗄声道:“你说这些又有何用?过去了的再也回不来了,你为何还要再说?”

他脸上的忧伤纵是世上最巧妙的画笔也无法绘出。慕容晚晴见了,虽是好奇,但也心生不忍。

她身后那人心肠却如铁铸,一字字道:“怎么没用?最少你我都知道第六筒暴雨梨花最后还是落在了斛律明月的手上。这件事情,本来除了你我和斛律明月,再没有第四人知道。”

那人声音中满是森然:“没有人能从斛律明月手中抢走任何东西的。”

“是的,没人能的。”张季龄喃喃念着,失魂落魄。

“可慕容晚晴身上却有暴雨梨花。”那人缓缓地一字一顿道。

他显然是个深思熟虑、轻易不言的人,但言出必中。

“因此这暴雨梨花本是斛律明月给慕容晚晴的!”

慕容晚晴顿时浑身冰冷,感觉到那人冷漠的口气中带着难以名状的敌意,知道今日只怕难以善了了。

那人很快推出第二个结论:“慕容家本来和齐国势不两立,斛律明月怎么会将这暗器给了齐国的叛逆慕容晚晴?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慕容晚晴是假的。”

灵堂沉寂,烟雾中似有幽灵闪动。

那人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分生冷:“我明白了,斛律明月果然是个老狐狸,竟早早地在孙思邈身边下了一步棋,监视着孙思邈的举动,怪不得他当初在邺城会放了孙思邈,原来不过放长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