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手(第3/5页)

王远知凛然,但不能不出手,他也早想会会最近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孙思邈,虽见孙思邈气势惊人,但却起了一争锋锐之心。

他身形才起,就见孙思邈手一招,“呼”的一声响,那七杆长枪倏然变向,全部向他射来!

王远知这才真正一惊。

他从未想到孙思邈要对付的竟是他!

七枪凌厉,声势惊人,可说是佛挡除佛,神挡杀神,才一转向,霍然就到了王远知的身前。

王远知比不上神佛,来不及冲天而起,身形一倒,竟如利箭般倒飞了出去。

“夺”的一声响,长枪齐齐刺在地上,布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王远知背脊着地,霍然弹起,就想反击之时,突然顿住。

刀光如雪,凝着月色。

所有陈兵手握钢刀,却未出手,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孙思邈。

孙思邈手上有剑——那是吴明彻腰间的剑。剑尖指着一人的咽喉——那当然也是吴明彻的喉间。

王远知豁然明白,方才孙思邈也不是真的要和他动手,只是知道他定要拦截,因此先用长枪拦他一拦。

孙思邈真正的目标还是吴明彻。

他不动则已,出手必中。

身形一动,孙思邈先用七枪逼退茅山宗一代宗师王远知,然后轻轻一跃,就过了陈国兵士布下的刀山,在吴明彻拔剑的时候,取了吴明彻的剑,制住了吴明彻。

举重若轻——轻得如同天地间的萧萧落叶。

秋风袭来,吴明彻感受到自己宝剑上的冷意,喉间起了层微细的疙瘩。

“孙思邈,你……”吴明彻喉结上下错动,本还想说两句狠话,可望见孙思邈如海的眼眸,咽了口唾沫道,“你想怎样?”

那一刻,他心中懊丧中还带分惊怖,面临死亡前,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放了张季龄他们。”孙思邈目光微闪。

吴明彻心头一震,嗄声道:“办不到!”

孙思邈看了他许久,这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你的确办不到。”

吴明彻突然感觉心中有羞臊之意,他知道孙思邈明白他为何办不到,这让他也有十分无力的感觉。

“动手的是萧摩诃和王远知……执行的人是你吴将军。”孙思邈目光缓缓从王远知身上掠过,“可策划这场反击的人当然是淳于将军。”

吴明彻不语,浑身竟有些发抖,但显然不再是畏惧。

“请带我去见淳于将军。”孙思邈道,“这点吴将军当然能做到。”

“呛”的一声响,孙思邈撤了长剑,长剑又回到吴明彻腰间的剑鞘内。

面对无数陈国的兵士,面对王远知,面对陈国大将,他竟敢收了剑?

所有人都是一怔,王远知也像怔了下,缓缓地放下掐诀的手。

吴明彻眼中露出分复杂之意,半晌才转身向院外走去。

陈国兵士闪开了一条道路,目送二人出了庭院,也慢慢地放下手中泛着寒光的钢刀。

长巷幽静迂回,吴明彻在巷子中转了几转,就到了一院门前止步,不言不语。

院门虚掩,院中极静,张家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这里的安宁。从外面来看,根本不知里面有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或许有着杀机重重的陷阱……

孙思邈伸手推开了院门,走进了庭院。

院中只有一人,坐在轮椅之上,他似乎不堪秋意萧瑟,身上披着一件裘皮大衣,身旁的红泥小火炉燃得正旺。

炉上茶壶正烧着水,水已沸腾,那人拎起茶壶,将桌上的两只茶杯满了水,然后似不堪秋风无情,轻轻地咳。

他竟像根本不知道孙思邈走了进来。

可他放下茶壶,不等抬头时,就道:“孙先生请用茶。”

孙思邈走过来坐下去,却没有去拿那茶杯,他只是看着面前那人,道:“淳于将军神机妙算,当然知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那沏茶的人当然就是淳于量。

淳于量紧了下身上的裘衣,又咳了几声,这才道:“茶能让人静心的。”他缓慢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口,手中似乎端着千斤的分量。

他难道有什么心烦的事情?

孙思邈淡淡道:“权谋却是能让人乱心的。淳于将军运筹帷幄,很耗心神,不是区区几杯茶能够弥补的。”

淳于量又咳,缩卷了身子,这让他看起来不再像是将军,而更像个羸弱的书生。

“先生当然都知道了?”

孙思邈摇摇头。

淳于量眼中似有针藏:“先生见到王远知不在牢中时,难道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顿了片刻,淳于量一字字道:“孙先生本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孙思邈脸上迷雾更浓,并没有丝毫自得:“淳于将军错了,我不是聪明的人。”轻轻地叹口气,喃喃道:“十三年前,我就曾对自己说,我再不当一个聪明人。”

淳于量又在喝茶,他像对孙思邈所言深有感触的样子。

“因为我知道要当一个聪明人,就要付出聪明人的代价,我付不起这代价。”

孙思邈自嘲地笑笑:“其实在皇宫的时候,我就有些奇怪了,奇怪皇宫有些事情,并不合理。桑洞真怎么突然会死?贵国国主陈顼本是个狐疑的人,却为何把一切看得很淡,他似乎觉得桑洞真的死好像是意料之中?王远知为何把赌注轻易放在冉刻求身上?一代宗师,怎么会这么草率?聪明的淳于将军,又如何会忽略了其余的可能,轻易地将王远知下到了狱中?”

淳于量喃喃道:“原来有这么多问题,先生果然……看得清。”

“我那时候只是困惑。”孙思邈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做戏。”

“显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戏了。”淳于量咳嗽道,“至少让先生看到很多漏洞。”

“因为做戏的人知道,漏洞本无关紧要的——他们只要这出戏唱下去就好。”

孙思邈淡淡道:“做戏的人要的是结果,却不是过程。你们这出戏本是演给我看……或者应该这么说……这出戏本是演给想看的人看。”

“哦?”淳于量缓问了句,并没有半分意外。

“其实你们早知道有人在捣鬼,你们也早知道捣鬼的人是李八百和张裕他们是不是?”

早在皇宫的时候,孙思邈就有些诧异,因为淳于量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响水集发生的一切,还可说是萧摩诃告诉淳于量的,可通天殿内发生的一切,淳于量显然也了解。

这里面本有个关键的秘密。

淳于量笑了:“我们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葛聪!”孙思邈缓缓道。

淳于量双眉一挑,本是憔悴的面容有了那么分意气。

葛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