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归去(第4/5页)

高纬一笑,转目过来:“长恭,既然如此,朕准你前往岭南探望娘亲,可是……齐国若需要你时,你不能有负于朕。”

兰陵王再次跪倒,沉声道:“谢圣上恩典。臣定不负圣上厚恩!”

高纬目光微闪,一摆手道:“来人,摆酒。”

很快有宫人端过个托盘,上有一壶五杯,正合殿中的人数。

穆提婆亲手提杯,满了五杯酒,高纬举起一杯酒,微笑道:“朕知长恭去心似箭,也就不加挽留,水酒一杯,只望你们一路顺风。”

众人举起酒杯,孙思邈脸上迷雾又起,兰陵王端起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说道:“谢圣上!”

阳光西斜,落在山巅之上,带着寒冬中的最后一缕温柔。

张仲坚盘膝坐,在山巅大石之上,未望夕阳,却只望手上的那枚碧玉戒指。

戒指幽幽,阳光下泛着泪一样的光芒。

张仲坚未落泪,只是痴痴地望着那戒指。

这恐怕是天底下最珍贵无双的一枚戒指,这是张季龄留给儿子的唯一一件东西,其中蕴含的财富,常人难以想象。

可纵是倾城的财富堆到山尖又如何?始终换不回亲人的停留,相爱之人的回眸。

走的终究是走了……再也不能回头。

冷风吹过,吹碎了一树的落雪,纷纷如蝶舞起落,思念不绝,等日终落的时候,夜幕再临,阴阳分隔。

张仲坚未落泪,只是眼中已有了泪光,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戒指,如同握着世上最珍贵的思念。

黄泉碧落,昆玉难磨,变或不变,不过如山巅的雪,落了又融,融了又落。

有脚步声传来,张仲坚立即恢复冷漠神色,缓缓戴上戒指,回头望过去。

郑玄飞奔而来,脸上带分振奋之意。

张仲坚虽对其极为警惕,但对其也很期待,缓缓道:“如何?”

“你的机会到了。”郑玄一字字道。

张仲坚心头一震,立即道:“怎么出手?”

他虽心智早不同以往,但仍猜不透郑玄究竟有何把握来对付斛律明月。

金水河旁对孙思邈的那三箭,长街杀李八百的那一枪,早就深深地留在张仲坚的脑海中,一对一交手,他根本没有半分把握。

他恨暗算,但他除了暗算外,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对付斛律明月。

“你跟我来。”郑玄简短道。

他说完转身就走,张仲坚毫不犹豫地跟随,二人下了山,在连绵的山脉中转来转去。

天寒地冻,邺城外的荒山,不要说人,就连野兽都少见到。

郑玄对这一带,显然是极为的熟悉,脚步不停,不多时,到了一处山坳,终于止住了脚步:“到了。”

张仲坚举目四望,见山坳四面环山,他虽少语,但早就暗记地形,感觉郑玄东转西绕,这里虽偏,却是更近邺城。

皱了下眉头,张仲坚不解道:“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山坳幽冷,已不见光线,太阳远远地落在了山的那面。

郑玄嘴角突露出分笑容,在雪青的山坳中,显得颇为诡异。

“张大侠要复仇,必须依靠我们,我们要对付斛律明月,也必须依靠张大侠,因此无论什么手段,到时候只盼张大侠莫要心软。”

张仲坚冷哼一声:“斛律明月害死我的父母叔叔,还害了我最心爱的人,你说我到时候会不会心软?”

他虽不明当初蝶舞出现的真相,但也早怀疑一切是斛律明月的安排。

“话虽这么说,但事到临头怎么变化,那是谁都料想不到。”

郑玄缓缓又道:“就像我现在想什么,只怕张大侠也想不到。”

“我不想去想。”张仲坚冷淡道。

郑玄突然又笑:“可这次你只怕不能不想,因为这攸关你的性命。”他话音未落,张仲坚脸色已变,霍然转身。

有轻如狸猫猎豹般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潜来。

不止一个,是四个!

一着黄衣,一穿青衣,剩下两个一个衣白胜雪,一个红衣如火。

是五行卫中的四人——金木火土四卫。

这四人轻快地潜来,瞬间就将张仲坚、郑玄包围其中。

张仲坚并不知道水卫已死,可只是四卫前来,就让他心头抽紧,上次是郑玄带他到了鸳鸯楼,五行卫接踵而至,这次郑玄带他来到山坳,怎么五行卫又摸了过来?

难道说他的判断完全是错误的,郑玄一直和五行卫有关系,出卖他们的人不是什么李八百和裴矩,根本就是郑玄?

心虽惊,张仲坚很快恢复了冷漠,微闭双眸,倾听周围的动静。

很快的光景,他又听出不远的树后,还藏着一人,那人呼吸细细,显然也是个好手。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潜伏。

张仲坚分辨出情形,心中稍安,如果郑玄是出卖他们的人,那他是以一对六,只要树后不是斛律明月,他就还有逃命的机会。

虽然机会不大。

郑玄一直留意张仲坚的脸色,见状又笑,转望四卫道:“几位倒是阴魂不散,不想这么快又见了。”

土卫几人冷漠无语,从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

郑玄目光闪动,微笑道:“不知……树后又是哪个,怎么不出来见见呢?”

他看起来平庸无奇,但竟也能听出树后藏人,显然本事亦是非同凡响。

山坳空幽,片刻后,树后缓缓转出一人,头戴斗笠,遮住了本来的面目。

张仲坚心中又惊,认出那是擒下葛聪的刘桃枝。

刘桃枝、五行卫素来是斛律明月这些年来灭道的中间力量,这次居然都到了这里,可见对张仲坚势在必得。

留意身边郑玄的脸色,见他满不在乎的表情,张仲坚心思飞转,不知郑玄心意如何。

“原来是刘桃枝刘大人。”郑玄缓缓道,“不知刘大人带五行卫……哦,应该是带四行卫到此,有何用意呢?”

他竟像对水卫身死一事很清楚,言语中的揶揄之意不言而喻。

土卫几人眼中突冒怒火,齐齐上前一步,压力沛然而至。

郑玄竟还动也不动,转望刘桃枝道:“刘大人,我和张大侠眼下不过是道中的可怜虫,一个被斛律明月害了父母亲人的性命,一个被逼逃亡,没一日安宁。”

眼中闪过分诡异的光芒,郑玄又道:“几位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不成?不如放我们两个可怜虫一条生路,不知道刘大人意下如何?”

刘桃枝冷漠道:“郑玄,你真的是没有宁日吗?你本是寇谦之收养的义子,北天师道门下的双子之一,当年随寇谦之的夫人郑氏避到草原,改为郑姓。你恨寇谦之不公,又从草原回转,先入楼观取得道主一位,后入齐国图谋不轨,你在一天,只怕终无宁日的是大齐。可你不但要搅乱大齐,还有更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