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造孽的王安石

一个小女人的哀怨无法影响世界,甚至无法影响哈密国,不过,亲情,爱情看得比雄心壮志重要,这才是一个女人正常的反应。

一般情况下,铁心源不喜欢那些过于强势的女人,在他的眼中,铁一般坚硬的权力一旦和柔弱的女人结合之后,就会变成一条阴冷的毒蛇。

会摧毁掉女人身上所有的美丽之处。

所以,疲惫的铁心源抱着尉迟灼灼听她倾诉了整整一晚上的往事,也看着她哭泣了整整一晚。

历史就是这样,在尘埃和泪水中会变得模糊,最终失去所有的真实,只留下无数感性到极点的猜测。

于阗国被尉迟灼灼的眼泪思念之后,最终成为了历史。

天亮之后,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在青草抖落露珠之后就开始了,仔细嗅嗅还有青草的清香。

铁心源起来的很晚,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就重新进入了梦乡……至于尉迟灼灼已经打算三天之内不出门,她的眼睛肿的如同两只桃子。

王安石推开火儿家那扇沉重的大门,眼看着一桶水被自己的蛮力送上了屋顶,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拿到了许可令,可以进入将作营视察一番,为了获得这个许可令,霍贤费了很多心思,在仔细的考量过之后,向铁心源提出申请。

原以为铁心源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让霍贤准备好的说辞胎死腹中。

王安石似乎早就预料到铁心源会答应一般,在等候许可令的时候,就重新温习了一遍在哈密的见闻,想要把这些见闻和马上就要见到的将作营做一番联系。

虽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哈密王,他一点都不着急,准备把哈密国了解一个通透之后,再见铁心源的时候,也就到摊牌谈条件的时候了。

火儿很强壮,即便是站在哈密春日的寒风里,依旧一声短衣短褂,这非常贴近他铁匠的身份。

居移气,养移体,现在的火儿,即便是光着屁股也能比大宋匠师多出一股子豪迈的气概来。

面对王安石这样名满天下的人,也仅仅是抱拳道:“哈密野人铁火,见过安石先生。”

王安石笑道:“哈密野人这句自谦恐名不副实吧?铁匠师无论如何也该说一句——东京大匠火先生才合适。”

火儿笑道:“一个粗鄙之人当不得先生夸赞,听闻先生已经拿到了将作营观察令,某家当为前驱,邀先生一游。”

王安石见火儿似乎没有和自己攀谈的欲望,就很自觉的取出霍贤拿给他的观察令,交到火儿手上。

火儿随手把观察令撕掉之后叹口气道;“能让源哥儿低头的只有先生。”

王安石微笑无语,留下老仆等候在火儿家,自己随着火儿穿过一道石门走进了旁边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用来制作琉璃的院子……”

王安石笑道:“这里倒不用参观了,琉璃作坊东京也有,据说和哈密琉璃制作方法同出一脉。”

火儿嘿嘿笑道:“原本就是我们留下的工艺和秘方,安石先生既然对财货不感兴趣,我们不妨继续。”

王安石纵声大笑道:“某家并非对财货无求,琉璃乃是万金难求之物,既然工艺秘方出自你们之手,时隔六年,你们对琉璃的应用应该不仅仅是作为宝物了。老夫在东京自欧阳先生之处曾经见过老花镜,年迈之人老眼昏花,戴上此物之后却能明辨毫末,据欧阳先生说,你们正在利用琉璃在制作另外一种军国重器,听说一旦制成,千里之外的地形山川就仿佛在眼前一般。哈密何其幸运也,能有你等豪杰坐镇,琉璃秘方大宋拿在手中与你等几乎同时,只可惜到了现在,依旧在制作一些精巧的饰物,供东京贵妇们争奇斗艳……”

火儿耸耸肩膀道:“这就没法子了,我也不知道东京人为什么办事情总是不走正路。明明能够开山裂石的火药,在他们手里就变成了焰火,明明能制作老花镜,镜子,千里眼一类物事的琉璃,在他们手里就变成了饰物。这种例子简直举不胜举,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王安石似乎对火儿的揶揄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趁机问道:“你家大王对大宋的这种状况是怎么评价的?”

火儿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安石道:“:你真的想知道?”

王安石正色道:“即便是话语难听一些,也是铮铮之言,如何能不听?”

火儿思索了片刻道:“源哥儿说这个大宋人读书太多有莫大的关系。”

王安石皱眉道:“读书多也成罪责,这个道理老夫还是首次听闻。”

火儿继续道:“不是读书多造成的,是大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风气造成的。一旦大家都想去治国平天下了,就没有人在算学,格物这一类的学问上下功夫了。偏偏所有和生活以及军器息息相关的物事,都是算学和格物这两门学问衍生出来的……”

“这算不得什么吧?学问让人明理,收性,多学一些算不得害处……”

两人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一个戒备森严的院子外面,这里已经几乎进入天山了,周围都是高耸的悬崖,整个山壁向内凹进去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保护,院子就坐落在凹坑里面。

“这里是火药作坊,先生应该也没有什么兴致去看吧,毕竟火药秘方大宋也有了。”

王安石叹口气道:“火匠师可知道大宋有了火药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生产出多少火药来。”

火儿奇怪的看着王安石道:“我保证,我们给的火药秘方是正确的,没有骗人。”

王安石苦笑道:“秘方子然是真的,只可惜,大宋火药尚未杀敌,却先伤己,戊戌日,长平坊六百四十三名百姓,在火药作坊的一声轰鸣中化为肉糜……”

“你们竟然把火药作坊建在闹事?还是长平坊那种繁华地带?顺便问一声,皇宫没事吧?”

“长平坊就在皇宫边上,岂能安然无恙,东面的宫墙出现了一道十余丈长的裂口,那一夜宫闱里的宫人以为天灾,哭号了好久。”

火儿挠挠下巴道:“我记得给你们的秘方上有建造火药作坊的注意事项。”

王安石叹息一声,抚摸着火药作坊门前那个被人抚摩的油光发亮的铁柱道:“比如这个东西,大宋火药作坊门口就没有,老夫虽然不知此物有何用处,为何在进门之前一定要抚摸一下铁柱,想来一定有他存在的道理。”

铁柱见王安石身上还披着一袭薄皮裘,就拿手在皮裘上摩擦片刻,然后将手放在铁柱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声音。

王安石也把手在裘皮上摩擦片刻,手刚刚接触到铁柱就似乎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试探着再摸一下,却没有了刚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