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谁说没有援军?

损失了四头骆驼,驼队的长度减少了很多,至于死去的人就这样被留在这个风口上接受风吹日晒。

这里的风很大,能把地皮都一层层的刮走,易普拉辛的坟墓挖的很浅,按照徐东升的说法,明年他回家的时候,就能把易普拉辛的尸骨当做路标来使用了。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就像秋露,就像寒蝉,就像蜉蝣,如流星,如萤火……”

穆辛高高的坐在骆驼上,用诗歌一般的语言来赞颂生命的短促。

铁心源总觉得穆辛似乎对死亡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喜欢。

从他诵经的声音中就能感受到这一点,经文里面就没有什么悲伤的含义,再让穆辛用鼻音演绎过后,甚至有了一种莫名的喜感。

人死了就该悲伤。

虽然说中国历史上也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人在自己父母的葬礼上敲桌子打鼓的庆贺,甚至把同伴的死去当成是一种解脱。

铁心源还是看不惯的,所以他找来一块木头写上名字插在易普拉辛的坟头。

木桩子订的很是结实,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硕大的路标。

铁心源决定,以后队伍里每死一个人,他都会如此做,就是不知道驼队里的人数能不能让他把木桩子一直钉到遥远的波斯。

空气中满是尘土的气息,铁心源不得不再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时候他最希望的其实是能够洗一个热水澡。

穆辛是有大毅力的智者,即便是有虱子在他的胡须里钻来钻去的,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

人困马乏……

穆辛随身带着很多的书籍,其中有两峰骆驼就是专门驮着书。

这里面不但有很多的大宋书籍,还有非常多的阿文书籍。

自从能认识一些简单的阿文之后,铁心源就一直在看这些书籍,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书中的内容,最多的是关于数学和医学的书籍,其中有一本叫做《几何原本》,对于这本书,铁心源非常的了解。

用后世的几何来印证这本古老的经典,这让铁心源的阿文进展非常的快。

当铁心源和穆辛开始讨论书里面关于圆锥曲线问题的时候。

穆辛这才第一次认真的看了铁心源一眼,就这个问题和铁心源探讨了整整三天,最后穆辛长老发现,经过这次探讨之后,他对圆锥的认知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铁心源不想说自己因为受不了穆辛冗长繁琐的解答方式,一个圆锥表面积的求解方式,无论如何也用不了解说三天,所以他用一个简单的公式了结了这一次的谈话。“长老,我们为何不进张掖城呢?”

穆辛宠溺的看着铁心源笑道:“不进城就表示我们不想惹麻烦。西夏人的甘肃军司势力太大,能不接触就不要接触。”

“我们是那么的强大,为何不能有更好的接待呢?我非常的想洗澡。”

穆辛看着铁心源那双纯真的眼神笑道:“我的孩子,再忍耐一下,等我们离开张掖之后,就找一个有热泉的地方,好好地休整一下,随意的树立强敌,这并不是一个智慧者的选择。”

铁心源的脸色有点垮,不过,他还是乖巧的向穆辛致谢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穆辛看着离开的铁心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

当夏竦告诉他,铁心源是一个神童的时候,他是嗤之以鼻的。

在他看来学问是需要积累和沉淀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生而知之的人。

即便是有一个少年在某一方面非常的擅长,那也不过是灵光一闪之后的产物而已。

相比神童他更喜欢通过苦学之后成为一个渊博的人的少年。

从看到铁心源的第一眼起,他就发现这个少年人果然和别的少年有很大的不同,不论是机变,还是魄力几乎都是上上之选。

从东京离开之后,他对铁心源进行了几乎是最苛刻的教育。

结果,他发现,这个少年,不论是记忆力,还是领悟力,都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尤其是这孩子和自己磕磕巴巴的辩论《几何原本》的时候,更是给了他极大地震撼。

如果不是因为山中老人的位置过于重要,他甚至想把这个少年人带去天房,专心的教授他各种学识,使他成为新一代的智慧长老。

在他看来,不论铁心源如何的狡猾,在远离自己的族人和家庭之后,如今表现出来的稚嫩才是这个孩子的真正面目。

许东升正在用一口铁锅炒沙子,不一会,帐篷里就多了一堆热乎乎的沙子。

铁心源脱光衣衫,捧着热沙子快速的在自己身上来回摩擦。

这样做是非常舒服的,用水洗过的热沙子,熨烫着皮肤,不一会铁心源就全身红彤彤的,还冒着热气。

当他重新穿上干净衣衫之后,觉得自己全身都似乎轻了半斤。

出来头发里的沙子不好去掉之外,这就是一场令人极为愉快的沙浴。

许东升重新炒热了沙子,将铁心源换下来的衣衫捂在热腾腾的沙子里,等沙子冷却下来之后,这些衣衫就可以当做干净衣衫来穿了。

同样的事情,许东升自己也做了一遍,当两个神清气爽的人裹着老皮袄坐在火堆边上吃着馕坑肉的时候,铁心源小声问许东升:“有没有酒。”

许东升面无表情的道:“教义中不许我们喝酒,还是喝点水吧。”

说着话就递给铁心源一个精致的扁铜壶,铁心源接过来,喝了一口,眼睛猛地一亮,然后就开始猛灌。

许东升一把夺回铜壶揣怀里,继续低着头吃烤的外焦里嫩的馕坑肉。

“水,很好喝,就是有点少。”

许东升感慨的道:“现在是放松了,上一任山中老人在的时候,为了这种水,死掉的人不下三百之数。”

铁心源指指独自坐在一堆火前面吃饭的穆辛道:“他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待着?”

“智者嘛,就是这个样子。”

“老许,既然你们有这么方便的一条商道,为什么还要做贼啊?”

许东升摇摇头道:“利润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或许以前的时候有这样的利润,现在,没有了。自从泉州,广州出现市舶司以来,海上舟楫往来比骆驼便利的太多了。而且一艘船的载重量,也远远的超过了驼队,同样的货物,我们比不过海上。”

铁心源拍拍骆驼背上沉重的货物箱子道:“所以你们现在利润的大头不是从波斯一带运货物去大宋,而是从大宋运货物去波斯?”

许东升点点头道:“就是这样子,这一次有三成的货物其实就是你家的亵衣。”

铁心源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每年要给山中老人进贡多少?”

许东升做了一个八字的手势,然后就继续低下头啃夹了肉的馕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