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威风八面折老子(1)

天气冷,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有稀稀疏疏的几辆装着蔫不拉几的秋菜的牛车在路上晃荡。

东京城的城门上很干净,没有挂一颗人头,看样子最近的东京城没有处决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刚刚经历了家庭温暖的铁心源这时候看什么都非常顺眼。

即便是明明知道缩在路边的断腿乞丐其实是假的,他还是大方的丢过去五文钱,在这样的天气里光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需要有很大的勇气。

人家付出了,就应该得到回报。

有一群傻乎乎的兄弟真是太好了,虽然只知道出一些馊主意,不过啊,这已经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了。

铁心源刚才没有听他们说话,只是忙着感受亲情的滋润了。

金城县男?真的很重要吗?为他丢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还要在金城县建立城堡?

只要看看狄青在那里建立的青城的下场就该明白,什么样的城池也经不住庸碌之徒糟蹋的。

西夏人穷啊,青塘人更是穷鬼,在两个勇猛的穷鬼门前修建一座坚城,这不是摆明了准备把城池送给人家嘛?

穷鬼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了。

青城如今听说已经丢了,可怜狄青四年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了。

丢给乞丐的钱散落到了破碗外面,也不见那个乞丐爬起来去捡,铁心源弯腰帮他捡起来,丢进破碗,钱掉在碗里的声音很大,那个乞丐依旧一动不动。

他该是死了,当一个职业乞丐连钱的声音都无动于衷的时候,他必然是死了。

迎面过来了一个衙役,铁心源拦住他告诉他那个乞丐已经死了。

衙役就走上前去,一脚踹翻了乞丐,发现那个乞丐已经脸色发青,一丝丝的气息都没有了。

捕快就随便在街上抓了一个本地人,要他去找里正,坊长赶紧找辆牛车把死人拉出去埋掉。

铁心源看见那个捕快把乞丐碗里的钱都拿走了,本来还想给这个陪伴了他十余年的乞丐一个薄皮棺材的心思也就淡了。

死了一个故人,却死的不是目标啊,眼前的这位故人,铁心源就很希望他赶紧死掉,他活在世上只会祸害自己。

虽然恨不得包拯立刻死掉,铁心源还是上前见礼,能在大街上遇到走路的二品高官,恐怕只有包拯一个。

包拯没打算放铁心源离开,自己背着手在前面走,铁心源只好慢慢的跟上。

“十六万四千斤!”

包拯莫名其妙的说出一个数字,见铁心源一头雾水,就不耐烦的道:“百年下来,稳固皇宫地基共用了十六万四千斤白铅,卷册上记录的非常清楚,现在将作监正在按照当年的图纸定好位置,准备把那些白铅都取出来。”

铁心源诧异的道:“什么白铅?皇宫里的私事岂是小子一介小小男爵可以臧否的,请府尊万万莫提。”

包拯拍拍铁心源的肩膀道:“你的心性实在是适合做官。也好,你忘记了也是好事,你推脱掉了的差事,老夫捡起来了。”

铁心源笑道:“这么说您比我还早些回到东京?”

包拯笑道:“是啊,没人愿意做的事情,总是会落到老夫头上,这已经是惯例了,不稀奇。怎么?看你刚才一副看破世情的模样,莫非是看到那个死去的乞丐有什么心得不成?”

“那个乞丐算是小子的故人,小子还是幼童之时,就看见他在这里乞讨,没想到他今日忽然死了,就觉得世事有些无常。”

包拯弹弹自己帽子上的霜花笑道:“十年前此人是乞丐,十年后他依旧是乞丐,这说明此人十年间没有寸进。既然他安于现状,那么此时死在街头也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自己才要对自己负责,他依靠东京人的乐善好施变成了懒人,庸人,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铁心源指指自己道:“小子从古书里得知,有好些人可以把自己的官帽挂在大堂上求去,不知小子的男爵帽子挂在那里才能求去?”

包拯哈哈大笑道:“想要独善其身?难了,除非你吧帽子挂在金銮殿上,才有可能,当然,你也要做好接受礼部和宗人府的问责才是。如果帽子底下的脑袋也挂在上面,这才会没有人追究你的胡作非为。”

“我兄弟姐妹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如果我把金城县的四百户百姓带回东京供养起来,是不是就能不理会金城县的事情?”

包拯皱眉道:“看来你对金城县的怨念很深,宁愿破财也不想背负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吗?”

铁心源正色道:“有能力的就要负起更大的责任这是天理,我自然是应承的,只是,背负的责任如果超出这个人的能力,在自保的情形下,他是不是可以丢掉身上的包袱轻装前进呢?必将当年太宗也是乘坐驴车逃回东京的,小子觉得可以效法一下。”

包拯抬起手指着巧庄所在的方向道:“今年开春之时,老夫去你们的庄子上,你们正在榨油,你来告诉老夫,菜籽不经过压榨能出油吗?”

铁心源呲着牙痛苦地道:“您的意思是我就是一个懒蛋,不拿鞭子抽着就不动弹,很可能会跟那个刚刚死掉的乞丐一样?”

包拯笑而不语,拉住铁心源的手道:“正好老夫要去参加一场酒宴,别人都有后生伺候,老夫没有,你陪老夫去。”

说着不由铁心源分说,就拖着他拐进了一个巷子。

铁心源朝四周看看,发现自己和包拯一边说一边走的,已经来到了户部巷子,这里居住的都是大宋的达官贵人,高大的房屋绵延不绝,密密麻麻的看门石兽从巷子头一直排到巷子尾部。

左数第三家的朱红色大门敞开着,门前站着十几个仆人,此事虽然寒风料峭,那些仆人依旧站的笔直,身上的衣衫仿佛也是刚刚浆洗过的,穿堂风连他们的衣角都吹不起来。

包拯在前面虎步龙行,看都不看站在门口迎接他的一个白胖子,铁心源自然也是不加理会,抬高了脖子,只用眼角看人,这一套他早就在王家学会了。

果然,穿着粗布衣衫的老包毫无阻碍的进了大门,铁心源更是没人敢拦,白胖子迈着碎步在前面领路,铁心源四处观察,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明白这是进了谁的家。

二进门口,堆着无数的礼物,一大群仆役管事忙着收礼物,写礼单,唱名,热闹非凡。

包拯进来之后,院子里立刻就安静了,一个锦衣大汉连忙越众而出,施礼施的脑袋都快要杵在地上了。

“府尊……”

包拯皱眉打断那人的话语沉声道:“闭嘴,老夫是来给令尊贺寿的,不是来给你涨威风的,看了令尊之后,讨一杯酒老夫就走。”

说完话从袖子弹出一枚以一当百的钱庄钱掉在记账的桌案上,冷冷的道:“这是老夫的贺礼,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