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猪拱危楼(3)

一个侍女惨叫着从高楼上跌落,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头肥猪,侍女的身体翻转着跌在一片绢花从中,距离她不远处,那头猪掉在了地板上,摔得血肉横飞。

赵宗谊那张俊秀的脸已经变得无比狰狞,刚才如果不把那个侍女推过去挡着猪,那头肮脏的厌物就会把鼻子凑到自己的身上。

放眼望去,整个危楼里面都是狂暴的咆哮着四处乱拱的肥猪,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的痛恨这种动物。

家丁们已经开始用各种武器来驱赶这些不速之客了。

一头巨大的肥猪喘着粗气爬上了楼梯,巨大的鼻子翻飞着向赵宗谊凑了过来,此时的赵宗谊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属于王子的特质,不论是温文尔雅,还是仁慈善良都不见了踪影。

他举起双手放在眼前跪坐在地上,嘴里发出恐怖的咆哮声,想要吓退眼前的这口巨猪。

肥猪根本就不怕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湿乎乎的物体在他的脸上不停地上下滑动,赵宗谊恐怖的想要大声呼喊,嘴巴才张开,一个软软的东西就进了他的嘴巴,在他的嘴里转动一圈之后这才离开。

看着那头巨大的猪吧嗒着嘴巴在柱子边上的地面上乱舔,赵宗谊忽然大笑了起来,转瞬间又开始嚎啕大哭,一汪清水从他的胯下缓缓地渗出来,最后扩展成了好大一片……

不断地有肥猪吃力的爬上楼梯,也不断的有客人大叫着从楼梯上往下飞奔。一个站不稳就骨碌碌的从楼梯上滚落了下去。

“着火了!”

终于有人看见了老梁尸体上的燃烧的熊熊火焰,忍不住大吼起来。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那些肥猪们自然是不晓得水火无情,但是楼上的士子,仕女,达官贵人们却知道木楼着火之后的可怕场景。

一个个顾不得继续隐藏,也忘记了害怕那些面目狰狞的肥猪,争先恐后的从楼梯上往下挤,不论是岱山履还是鸳鸯鞋四处乱飞。

一些不太害怕肥猪的穷苦人家出身的仕女和伙计走一路,就捡一路,只是短短的百来级台阶,见到的首饰和玉佩就够他们快活的过好几十年的。

一个忠心的老家仆在逃命之余,看到六王子坐在楼梯间上又哭又笑的发傻,叹息一声就上前半拖半架的带着六王子艰难的往下挪。

也就是此时,大火已经封锁了整座危楼的大门。

就在所有人哭喊着自觉没有活路的时候,一大蓬水柱从外面冲了进来,压制住了火势,百十个包着湿棉被的火巡铺兵丁呐喊着冲进来,不管面前的贵人是男是女,用湿被子一裹就向外拖。

眼看着火势渐渐地熄灭了,铁心源心中有点失望,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的王柔花却长出了一口气,至少从目前看来,死伤的人并不多。

不死人就是太平年!

王柔花就是这么想的,当年那场大洪水让她看够了各种各样的死人,自己最亲爱的人也死在了那场洪水里,至今,午夜梦回的时候,七哥奋力推自己母子离开的样子依旧清晰可辨。

他即便是到了被洪水吞没的那一刻,担心的都是自己和源儿的安危,至于他自己,从未放在心上。

危楼现在很乱,可以说乱成了一团糟,救火的火巡铺的军兵亡命的把水泼到火场里,无数衙役披着湿湿的棉在县令的督促下一遍遍的冲进火场,然后再冒着火花救出一个又一个的贵人。

铁心源冷眼观瞧,这才是大宋官府的效率,救火的,救人的,赶猪的,封锁现场的,每一处看起来都很乱,其实很有秩序。

被衙役们从火场救出来的贵人们,一个个焦头烂额的一声不发就坐着自家的马车匆匆的离开,马车里偶尔还传来女眷的哭泣声,铁心源相信,从今往后,他们应该不再会缺少噩梦的素材。

火遇到冷水之后激发出大量的水蒸汽,让整个现场变得迷雾缭绕的,眼看着大火慢慢地被逼退,火势也渐渐的小了下来。

一个火巡铺的军兵却惊叫一声道:“不好,水柜里面没水了。”

县令愣了一下指着不远处的河道道:“快去取水。”

火巡铺的军兵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好一阵子才道:“河水被冰封了,取水不易。”

县令跺着脚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快些把水取来。”眼看着大火又有死灰复燃之势,县令根本就顾不上个人风仪,气急败坏的发号施令。

“轰”的一声,只见危楼已经倒塌的门框再一次被什么东西撞得飞了起来,紧接着一头浑身着火的肥猪惨叫着从火场里狂奔出来,可能眼睛出了问题,那头猪一跑出火场,就绕着圈子在人群里乱钻,期间撞飞了无数阻碍它奔行的人。

即便是有衙役的水火棍和刀子加身,那头猪的速度也丝毫不减,它终于找对了一个方向,不再绕圈子了,它的步伐却慢了下来,微弱的哼哼几声之后轰然倒地,身上的火焰不但未曾熄灭,火势反倒越来越大,随着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之后,火巡铺的军兵无不骇然,如果让这头猪留在危楼里面,那就是一个移动的巨大火把。

就在县令觉得自己可以自杀的时候,更多的火巡铺军兵赶着水柜车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于是明晃晃的水柱再一次激射而起,迅速的就把所有的着火点一一扑灭……

报官回来的老苟和皮匠不由自主的哀叹一声,就一屁股坐在沙土上,有些恨自己报官太早了。

王柔花缓缓的道:“危楼到现在,烧掉和不烧掉没有多少差别,王府即便是再财雄势大,也没有可能再把危楼开起来了。今夜无数的贵人受到了惊吓,无数的女眷暴露在众人面前,王府即便是要安抚这些人,也需要花费非常大的精力。就算是王府重新整修了危楼,也不会有人来了,至少,那些成为东京人笑柄的贵人们是不会来了。”

铁心源见老苟和皮匠他们再一次被母亲点起了希望之火,在心中轻叹一声。

他远没有母亲那么乐观,的确,危楼上不会再有达官贵人来,可是,危楼一旦改建成赌肆,花楼,日进斗金一点问题都没有。

宋人好赌,即便是平日里做点小买卖,也喜欢扑买这种赌博形式的交易。一旦危楼改开了赌场,花楼,西水门这一带会迅速地成为藏污纳垢之所,到了那个时候,鱼龙混杂的,西水门才真正的算是成了让东京人止步的危险地带,成了冒险家的乐园。

铁心源觉得自己能想到的,大宋自然会有人能想到,在这个商业氛围极为浓厚的时代里,捞偏门并非只是后世人的专利。

看着大队的衙役带着长枪进了危楼,铁心源就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尾声,那些猪现在应该已经清醒过来了,也不再有刚才的勇悍,它们很快就会被衙役们从危楼里面驱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