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除异己自曝家丑,媚娘除掉贺兰敏之(第2/9页)

这句话同样是明知故问,莫说她天天随李治临朝,就算深居宫中不出,这等事也得有个耳闻。裴行俭明知皇后要为难自己,却也避无可避,只得向前一步施礼道:“是微臣。”

“原来是你。”媚娘阴阳怪气道,“本宫倒要问你,军中有郭待封这样的不遵军令之人,你不能察;地方有王仁求这样被埋没的忠良,你也不知。你的考课准吗?你称职吗?”其实这话没道理,郭待封是李一手提携的,王仁求上书是前几年的事,关他裴行俭何干?无论才智如何,媚娘实在不是厚道人,当初裴行俭反对立她为后的事至今没忘,逮住机会便要发泄出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裴行俭只能认了,低头道:“臣不称其职。”心下暗忖——完了!这次不知又要贬往何处,该不会又把我和袁公瑜调换位置吧?

媚娘倒也没那么办,只道:“既不称职,给你换个能称职的差事,出去打仗吧。”

“打仗?!”裴行俭一时不悟。

“噶尔钦陵大军已逼近凉州,尚无陷城之报,但为害甚深。坐待刘仁轨于陇州御敌,难道陇州以西之地都让与吐蕃?本宫现命你充任凉州道行军副总管,领兵捍卫疆土。”

裴行俭莫名其妙:“臣为副,何人为正?”

媚娘的目光扫向殿上另一人:“姜相公,国事为重,可愿出征?”

姜恪诚然是名将之后、行伍出身,却非一流将才,况且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但凡他能作战早派出去了。便如讥讽阎立本那句“右相驰誉丹青”一样,“左相宣威沙漠”也不是好话,是说他当年征铁勒战功平平,全靠契苾何力。其实他有今日之位靠的是资历和为政之才,与战功无关。自己值几斤几两,姜恪心里最清楚,但皇后既已发话,国家又在危难之际,只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向前拱手道:“老臣愿权领总管之职,为国出征,但……兵从何来?”这倒是实实在在的难处,三方作战捉襟见肘,哪还有可用之兵?

媚娘微微一笑:“戍卫京师乃至皇宫不还有许多兵吗?”

几位宰相差点儿笑出来——到底是女流,你以为穿着军服就叫兵吗?能征惯战的已经派出去,戍卫皇宫的那些兵,守城、狩猎还可以,真上沙场跟骁勇善战的吐蕃武士交手,那不是白送死吗?再者亲卫、勋卫、翊卫都是官宦子弟充任,这帮人个个有家世背景,谁能约束得了?

媚娘见他们有轻慢之态,立刻正色道:“你们以为本宫仅仅为了御敌?别忘了还有粮荒,长安眼看就快没吃的了,还养着这么多闲人干什么?”

众人愕然:“娘娘的意思是……”

“没错!我早想好了。”媚娘提高了嗓门,声色俱厉道,“官宦子弟受朝廷恩荫,国难临头不出力,难道还容他们在京中白吃俸禄,与百姓争粮吗?食君之禄报君之恩,通通给我上战场,如今国家有难,谁也别想过太平日子!”

她凌厉的气势和尖亮的嗓音压得群臣一阵窒息,竟没人敢反驳。

“当然,我也没指望他们立大功,更不是让他们送死……”吼过之后媚娘又慢慢和缓下来,“上阵拼杀差一些,戍守城池还不行吗?只要保住城池,也算有功于国,兴许还能发掘几个用兵之才呢。如今军中缺将,这么办也是为长远打算。姜相公是实职宰相,本宫不过借你之名压一压那帮浮浪子弟,裴侍郎先前在安西战绩不错,具体守备之事你多费心吧。把这支队伍拉出去,也好稍微缓解一下关中粮荒,眼看快到冬天了,愁煞人也……”

安静了好一阵子,张文瓘才低声开口:“那也不便全派走,长安尚需守备,另外即便如此粮食还是不够。”

“那是自然。”媚娘又道,“这我也想好了。立刻布置诏书,自今日起准许关中百姓迁徙就食,河南诸州要做好接待准备,西北的粮草就地解决,不足者可由剑南道供给,江南之粮需尽快漕运北上,具体事宜你们安排。另外圣驾和百官也要暂时迁往洛阳,朝廷上上下下人太多,再加上后宫妇寺,根本坚持不了几个月,东都富饶可避一时,莫等天冷,马上出发……”

“万万不可!”半晌不发一语的戴至德突然开口,“皇宫卫士分走大半,又准百姓迁徙,此时起驾沿途不安,只恐遭饥民哄抢,圣驾的安全要紧。”

“嗯,有道理。”媚娘颇为赞赏地瞟了一眼戴至德,“那……就再忍三个月,等过完年天暖和再说。先把不必要的吏员打发过去,顺便准备接驾事宜。”

张文瓘却道:“也不至于等这么久,一月之后如何?”

媚娘无奈叹了口气,话语突然变得十分柔和:“有些难处望列位臣工体谅,万岁身体不佳,我怕天寒地冻他不舒服,可不能再病上加病了。”

群臣尽皆赧然——都考虑到,竟把皇帝的病给忘了!

媚娘起身:“还有什么事吗?”

群臣面面相觑,还真没什么大事可议了,不知不觉皇后竟将所有难事处理妥当。李敬玄甚喜,还想再说几句奉承话,却见郝处俊突然上前一步施礼道:“此番东巡与以往不同,纵然朝廷东迁,长安也需派人留守,况且战事吃紧军报往返,臣等实不便皆往东都。何人留京理事,娘娘可有打算?”

“哼!”媚娘狠狠瞪他一眼,“事到临头再说。”言罢拂袖而去。

姜恪、裴行俭不敢怠慢,立刻筹备出征之事。阎立本、张文瓘则去准备一系列诏书。待众臣纷纷退去,尤其李敬玄走远之后,李义琰对郝处俊笑道:“且不论心机如何,皇后比今上果决得多啊!”这会儿他一点儿火气都没了,已对媚娘心服口服。

“果决?!”郝处俊却冷冰冰道,“韩信、彭越说杀就杀,刘氏诸王说害就害,吕后似也比汉高祖果决得多。”

“是啊。”李义琰的笑靥顿时收敛,手捋胡须不住点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于今之计且仰仗她一时,将来真遇到大是大非,咱们绝不能含糊……”

二、李贤立志

处置完政务,媚娘又到后宫走一遭,探望贵妃、贤妃、德妃乃至徐婕妤等人,亲口通知迁往东都之事,叫大家早做准备——蜡烛不能两头烧,如今她大半心思都在朝政上,又需防备后宫有人算计。好在自贺兰死后,众嫔妃噤若寒蝉,没人再敢挑战皇后权威,即便皇帝生病谁也不敢去探望,唯恐有“越轨”之嫌。见皇后到来,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千恩万谢,一举一动慎之又慎,倒也让她安心。

都忙完回到蓬莱殿早过午时,李治已用过膳,正盘膝而坐,精神似比前几日略微好些,上官琮正在施以针灸。李弘也在一旁,张罗着要为父皇煎药,而蒋孝璋又满头大汗跟着他屁股后面转,媚娘见了甚是忧心——你好好在东宫养病,不来也就罢了;你过来还得有人专门照顾你,这不是添乱吗!媚娘又是哄又是劝,费了半天唇舌,总算把李弘打发回去了,终于能坐下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