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崛起(第4/8页)

 

怎么打倒?用北一辉1919年在上海用清水米饭泡出来的《日本改造法案大纲》。只有军人奋起,才能打破腐败的政党政治。

 

热血与献身,在日本导致的竟是最反动的法西斯主义。整个20年代,在日本以军人为主干的法西斯组织真如“雨后春笋”。

 

1919年北一辉、大川周明建立第一个法西斯组织犹存社。

 

1923年“三羽乌”之首永田铁山回国,建立二叶会。

 

1924年平沼浅一郎发起成立国本社,大川周明成立行地社。

 

1926年赤尾敏领导成立建国会。

 

1927年铃木贞一、石原莞尔组织木曜会,西田税成立天剑党。

 

1928年海军出现王师会。

 

1929年,二叶会与木曜会合流,成立一夕会。

 

1930年9月,参谋本部少壮派军官成立樱会。

 

由永田铁山的二叶会开头,整个20年代,日本军队中出现一百多个法西斯团体。参加者从七十多岁的退休元帅、日俄战争期间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直到士官学校刚刚毕业的少尉官佐。

 

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夕会和樱会。佐级、尉级军官中所谓有志、能干的“英俊人物”多集中在这两个组织里面。这两个团体云集了昭和军阀集团的精锐。

 

一夕会1929年5月19日成立。

 

成员中大佐军衔的有河本大作、山冈重厚、永田铁山、小畑敏四郎、冈村宁次、小笠原数夫、矶谷廉介、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东条英机、渡边久雄、工藤义雄、饭田贞固、山下奉文、冈部直三郎、中野直晴;

 

中佐有桥本群、草场辰巳、七田一郎、石原莞尔、横山勇、本多政材、北野宪三、村上启作、铃木贞一、冈田资、根本博;

 

少佐有沼田多稼藏、土桥勇逸、下山琢磨、武藤章、田中新一。

 

樱会成立的时间稍晚于一夕会,于1930年7月17日诞生。成员中大佐只有重藤千秋一人;中佐有坂田义郎、樋口季一郎、桥本欣五郎、根本博;大尉有马奈木敬信、长勇、田中清、樱井德太郎、田中弥。

 

名单不短。但对日本现代史、东亚战争史、中国抗战史感兴趣的人应该记住这些名字。昭和军阀集团的主要成员几乎全在里面。

 

现在,这些名字又几乎全部出现在“靖国神社”里面。

 

一夕会的核心是永田铁山。它以打破长州藩对陆军的人事控制为第一目标,对外主张首先以武力解决满蒙问题,为日本夺取生存空间。

 

樱会的成员则更加年轻,也更加激进。其核心人物桥本欣五郎担任驻土耳其大使馆武官期间,对基马尔自上而下革命颇感兴趣,想在日本也实现这样的革命。

 

这两个少壮军人组织,前者着眼于对外使用武力,完成法西斯扩张;后者着眼于对内使用武力,完成法西斯改造。

 

两个集团的终极目标都是军部控制日本政治,实现军事独裁政府。

 

日本已经作好充分准备,要向法西斯急剧转向。

 

这一过程从1928年6月4日的皇姑屯爆炸事件正式开始,昭和军阀初露锋芒。1927年4月20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事变8天之后,田中义一内阁在日本上台。

 

田中义一是日本政界的强人,其个人历史与日本陆军紧紧相联。他1892年毕业于陆军大学。1894年以陆军中尉军衔参加甲午战争。1904年参加日俄战争。1918年至1921年任陆军大臣,主持出兵西伯利亚,武装干涉俄国革命。山县有朋死后,他便成为在日本陆军中占首要地位的长州藩的首要人物,也成为日本反藩阀政治,以巴登巴登“三羽乌”为代表的青年军官打击的重点人物。

 

田中内阁的首要命题是所谓“满蒙问题”。他干的第一件大事是主持召开东方会议,在会上拿出了一个分割满蒙、扩张在华权益的《对华政策纲要》,核心就是一句话:“将满洲作为中国的特殊地区和中国本土分离。”

 

如何实现这一目标?田中与军部出现分歧。

 

军部主张靠关东军武力解决。田中却认为为避免英美列强干涉,要靠张作霖。

 

田中的如意算盘是,先将中国划分为关内和关外,蒋介石统治关内,张作霖统治关外;再以架设索伦、吉会、长哈三条铁路和联络中东、吉会二线的两条铁路,共计五条借款铁路为由,迫张作霖同意;五条铁路一通,满蒙与关内分离便实质性地实现,日本对满洲的控制也就水到渠成,无须关东军再去动兵了。

 

若不成,再拿出武力方案也不迟。

 

田中这一设想的核心点是张作霖。没有张作霖做日本在满洲的代理人,或张作霖不甘做这一代理人,田中的设想都将告吹。

 

不过田中似乎有他不告吹的把握。田中与张作霖关系甚深。1904年日俄战争期间,马贼张作霖被日军以俄国间谍罪名捕获。要被枪毙的关口,陆军中尉参谋田中义一向司令官福岛安正少将请命,将张作霖从枪口下救出。二十多年后,马贼张作霖成了中国的东北王,中尉参谋田中义一也成了日本首相。

 

田中决不白救命。从日本人枪口下逃得性命的张作霖,也深知他这个东北王一天也离不开日本枪口的支持。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的作战计划多半出自日本人之手;第二次直奉战争,日军全力支持张作霖,使奉军把直系军队赶过江南,张作霖成为北京的统治者。1925年底郭松龄倒戈,率军直扑沈阳。当时东北军的精锐几乎都掌握在郭松龄手里,若无日本方面调遣驻朝鲜龙山的军队直插沈阳紧急增援,恐怕张作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田中说“张作霖如我弟弟”。他不相信张作霖会不答应他的条件。

 

他估计对了。

 

五条借款铁路线,条件异常苛刻。连张作霖的参谋长杨宇霆也发牢骚说“日本人太那个了,到别人地方架设借款铁路,还要18%的利息。”杨宇霆没有说出来的是沿线权益尽为日人所得,日本势力将在东北像蛛网一样铺开。张作霖也是爱东北、爱国家之人;他也不想让日本人的势力在东北无限制扩展。

 

但他更爱张家。

 

在国事家事不可两全的那个夜晚,据说张作霖愁肠万端,忧心如焚,几近心力衰竭。为这五条铁路,一晚上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竟老去十岁。第二天出现在日本人面前的张大帅,是一个完全垮掉的人。

 

他语无伦次,目光游移,躲躲闪闪又含含糊糊,但全部同意了田中的条件。

 

日本人也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法的最高境界。田中以为自己达到了这个最高境界。满铁总裁山本条太郎在北京回东北的火车上边喝啤酒,边满面春风傲然地说:“这等于购得了满洲,所以不必用武力来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