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堪身世(第2/3页)

泓儿这时已被汪直的吼叫声惊醒,楚瀚连忙示意他不要出声,感觉泓儿在自己怀中簌簌发抖,显然极为恐惧,便紧紧搂住了他。

这时汪直已冲到密室的暗门旁,推门闯入,见到里面空无一人,微微一呆,转头喝道:“你把他藏到那儿去了?”

纪善贞怒道:“不关你的事。你要发脾气,就发在我身上,欺负孩子的不算男人!你拿我俩的性命去威逼他,没种的人才干这种事!”

这话等于指着汪直的鼻子骂他是失了男身的宦官,汪直眼中如要喷出火来,转过身,举起手掌,又要往纪善贞脸上掴去。

楚瀚不能眼见娘娘再次被汪直掴打,当即抢入房中,随手抄起一张凳子,用力往汪直掷去。汪直连忙矮身闪开,回过头见到楚瀚,又见到他怀中的泓儿,冷笑一声,抢上前一步,伸手便去抓泓儿。

纪善贞扑上前,紧紧抱住了汪直的大腿,尖声叫道:“我不准你碰他!”

汪直怒吼一声,使劲将她踢开,又待冲上前。楚瀚已然放下泓儿,施展飞技迎上,伸指往汪直脸颊上的四白穴点去。这穴道一旦被点,不但剧痛入骨,而且双目会暂时无法视物。汪直知道厉害,一仰头,避了开去。

这时泓儿已从楚瀚身后钻出,投入母亲的怀抱,“哇”一声哭了起来。纪善贞紧紧抱着泓儿,连声安慰。

汪直一避之后,更不停顿,施展擒拿手抓向楚瀚的衣领。楚瀚见识过他的武功,知道他擅长近身擒拿短打之术,出手怪异快捷,早已有备,一个侧身,避了开去。汪直一抓落空,又追上两步,伸手抓去,但楚瀚飞技高绝,总能实时闪避,汪直始终抓他不到。他眼见楚瀚轻功了得,心念一动,当即转身向纪善贞冲去,伸手抓住了泓儿的手臂,将他硬抢了过来,泓儿和纪善贞同时尖声大叫。

楚瀚却老早料到他会使出这等下作手段,打算抓住泓儿作为要挟,当即看准时机,施展飞技欺近汪直的背后,使出虎侠传授的点穴技巧,点上他背心的“灵台穴”,汪直闷哼一声,顿时手脚酸软无力,放脱了泓儿,委顿在地,泓儿则哭着奔回母亲的怀中。

楚瀚第一次在城外宅子中见到汪直时,曾出手制住了他,却因一念感恩之心,加上三家村不杀之戒,竟让汪直趁隙反击,制住了自己。那时他担忧娘娘和泓儿的处境,不敢轻举妄动;这时他确知二人平安,又早已着手布置对付汪直的计划,此回出手已经过深思熟虑,一旦制住了汪直,当即赶紧在他胸口“膻中穴”和颈上“天鼎穴”补上两指,让他瘫痪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楚瀚微微吁了一口气,心中对此人痛恨无比,忍不住举起拳头,在汪直脸上狠狠地揍了几拳,直打得他鼻破血流。楚瀚低喝道:“浑蛋,恶贼!你有胆威胁我,欺侮娘娘,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汪直满面鲜血,仍旧狠狠地瞪着他,眼神中满是暴怒愤恨。楚瀚见了,心头火起,挥拳又往汪直脸上打去。

纪善贞在旁见到了,尖声叫道:“楚瀚!住手,住手!”楚瀚却如疯了一般,打个不停,一边打,一边口中咒骂不绝。

纪善贞冲上来拉住他的手,叫道:“你不能打!楚瀚,他是……他是……”

楚瀚回头望向她,说道:“我知道,他是你的丈夫。可我才不管他是谁,他打你,威胁到泓儿的安危,我便不能让他活下去!”

纪善贞连连摇头,声音微弱如丝,说道:“是的,他是我丈夫,但他也是……也是你的亲爹!”说完这句话,她彷佛再也支撑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楚瀚呆在当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只手悬在半空,望着纪善贞,脱口道:“你说什么?”

汪直已被他打得满口鲜血,口齿不清地怒道:“你听到她说的话了!我是你亲爹,你竟敢打我!还不快替我解开了穴道!”

楚瀚低头望向汪直,想起刚才娘娘和他之间的对话,突地豁然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孩子”其实指的是自己,而不是泓儿!汪直说他“蠢笨如猪,毫无用处,根本就是废物一个”,还说“不值得你这般关怀爱护,若不是碍着你,我随手便除去了他!”原来说的都是自己!娘娘方才又说“你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竟然还这样作贱他”,原来也是在说自己!他二人既是夫妻,汪直若是自己的父亲,那么娘娘便是自己的母亲了?楚瀚想到此处,如同被雷打中一般,抬头望向娘娘,又低头望向汪直,一时只觉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此刻是醒是梦。

纪善贞俯身去扶汪直,替他擦去脸上血迹,但见汪直身子僵硬,她不禁颇为惊慌,抬头急道:“他怎的不能动了?楚瀚,你对你爹爹做了什么?”

楚瀚浑浑噩噩地,见到娘娘神色着急,便俯身解开了汪直的穴道。

汪直穴道一解,猛然翻身跃起,扑到楚瀚身上,挥拳打上他的脸颊。楚瀚一惊清醒,立即挥拳回击。两人各有一股狠劲蛮劲,在地上互相扭打,一时纠缠不清。楚瀚擅长者唯有飞技,点穴功夫虽会一些,却未臻上乘,这时跟汪直近身扭打,登落下风,被汪直压在地下,脸上身上中了好几记重拳,只能抱头缩成一团躲避。

纪善贞上前试图拦阻,却被汪直一脚踢开。她忍不住哭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汪直却不停手,似乎拿定主意要将楚瀚往死里打去。泓儿站在一旁,吓得张大了嘴,更哭不出声来。

汪直直打到楚瀚蜷在地上,几乎昏晕了过去,才站起身,骂道:“我汪直怎会有这种不肖子?若不是我,他早成了没卵蛋的真宦官!我不要儿子,我没有儿子!我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何患无子?”

纪善贞知道他已陷入疯狂,更不敢出声接口。楚瀚全身发抖,吐出几口鲜血,慢慢撑起身来,抬头望向汪直,心中的痛苦失望更甚于身上的痛苦。他如何都没有想到,汪直竟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汪直又喃喃骂了一阵,才从怀里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巾,小心地擦拭干净指节上的血迹,将手巾扔在地上,对纪善贞道:“洗干净了,我明日来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纪善贞连忙关上门,冲上前去扶起楚瀚,泣不成声,说道:“孩子,孩子!你没事吗?”

楚瀚摇摇头,向泓儿望去,说道:“泓儿吓着了。”

纪善贞镇静下来,忙过去抱起泓儿,一边摇晃,一边低声安慰。夜已深,泓儿原本便已十分疲累,惊吓过后,神经一松弛,便在母亲的轻声细语中沉沉睡着。

纪善贞将泓儿放上床,盖好被子,回过身来,但见楚瀚倚墙而坐,正用衣袖擦着自己头上脸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