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的胜利与困境(第4/5页)

“而且,法国并没有参加!”吉尔杭阿仍抱着胳膊,扔有点犹豫。

“北营在租界外,移不移动,那是我们的事。洋人一威胁,我们就收起营盘逃跑,这恐怕会遭到朝廷的责难。”

“确实如此……说是今天下午四点……罢了,不理它。”

清军的北营始终没有动静。

上海城中的小刀会对城外的情况也一清二楚。骨干们不仅派人去收集消息,自己也常出去亲自视察,就连刘丽川这样的高级领导,也不止一次地乔装打扮出城去。租界里英美两国同清军的争执,还有最后通牒等事,城里都知道。

“这不单纯是威胁,红毛们可是说干就干的。拿买卖来说,他们也有严格的章程。一旦订了合同,就一定要履行。肯定要发生冲突,满军大概错看了对手,不会撤退的。”刘丽川曾和英国人做过生意,他预言外国志愿队同清军一定会发生冲突。潜伏在清军中的谍报人员也送来消息,说清军不理洋人的要求,没有移动军营。

“他们若发生冲突,我们该怎么办?”小刀会内部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结论当然是“出击打清军”。这本是没必要讨论的问题,会议之所以变得拖沓冗长,是因为在由谁指挥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

前面已说过,从占领上海城开始,小刀会内部的广东派和福建派的对立就表面化了,一旦分裂,两败俱伤。

“大家看谁合适?”刘丽川左右为难。

从人数上说,广东派居多,但他自己也是广东派,为了避嫌反而不好开口。但若是让福建派指挥,广东派又会对他施加压力。

会上,周立春的女儿周秀英不时发言,但最初并未引起重视。刘丽川却说了一句话:“我们确实还欠着一个人情。”

周立春领导了上海近郊青浦地方的抗粮运动。他占领了嘉定县,与小刀会起义相呼应,但小刀会由于准备不足,晚了两天才起义。这导致周立春的农民军在这两天里吃了大亏,刘丽川所说的“欠人情”就是指这件事。

周立春因闽粤之争没有进城,就派了女儿秀英来当观察员。秀英胆子大,也很能干。周立春偶尔到上海城里露个面,大概是来给女儿出主意的。

“闽粤两派互不相让,不如由第三者来担任司令官。本地代表是周立春……这样,也许能圆满地解决。”刘丽川心想,于是提议道,“让在青浦为我们苦战的周立春立一功吧,大家看怎么样?”

乱嚷嚷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明确表示反对。过了一会儿,有人说道:“立春兄是可以,但他最近好像不大露面呀!”

“有我呀!”那人话音刚落,周秀英猛地站起来道,“父亲在外面给我召集兵马,我带少数人出城就行。时间都定了,这仗太容易打了!”

人们看着年轻的周秀英,想起了起义初期周立春的英武雄姿。小刀会为了对周立春的功绩表示敬意,赠给他的女儿“女将军”的称号。单凭这称号,周秀英也有指挥部队的资格。

“那么,这事就拜托青浦的诸位了。”刘丽川未提人名,只说了地名。

会议总算结束了。

外国志愿队与清军的冲突,就在下午四时,时间和地点都早就明了,这次作战非常简单。只待两军开打,小刀会就对清军发起进攻。

英美两国在黄浦江上摆开三只军舰——英国军舰古列希安号、遭遇号和美国军舰普利玛斯号。海军陆战队登岸后加入了志愿队。外国志愿队的指挥官是海军预备役少校兼英国副领事维多,美国部队则由美国普利玛斯号舰长凯利指挥。不过,英美两国军队只有三百八十人。英国有野炮一门,美国有大炮一门和短炮两门。英美两军的军官都觉得,看到这阵容,清军肯定会夹着尾巴逃跑。英美两军敲着战鼓,从花园街(南京路)进军。

而清军方面,则被吴蔚堂洗了脑:“法国不参加,英美两军加起来也只有三百来人,什么也干不了。他们害怕我们人多,不会打过来的。”清军北营里有两千兵,有大炮,究竟多少门不详,清军有个毛病,常拿一些不能用的炮来吓唬人。

“对方马上就会逃走。”

“对方马上就会撤退。”

交战双方都这么想,这实在是一次奇妙的战斗。

下午三时,英美两军与海军陆战队开始集合。最后通牒是下午四时,英美两军决定在这之前到达清军北营前面。

战鼓震天,军旗迎风。外国志愿队在赛马场东端分为两路,美国部队沿赛马场路线向左拐,那里是北营的正面。按部署,美国部队进行正面进攻,英国部队袭击侧面。直到这时,副领事维多少校、凯利舰长及在后方的俄尔科克领事,仍期待着清军会弃营退走。

清军也一心想着对方会向后转。但这是毫无根据的主观臆测罢了。

“装弹!”凯利舰长下令了。如果到了四时,对方态度仍没有变化,还是要开炮的。

参加这次战斗的美国人维特摩尔曾坦言,进军开始时情绪很高,之后逐渐感到不安,来到敌人前面时,意气已经消沉了。美军的位置是在洋泾浜旁边的墓地里,那里有许多土坟,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们尽量选择高的土坟,卧倒在它背后。

“放!”下午四时,凯利舰长发出号令。

英国部队方面,维多预备役少校也同时发出了开炮的号令。清军北营里不断地发出爆炸声。接着是枪声。维特摩尔把步枪顶在肩膀前面,凝视着前方,正准备射击。但他发现了异常,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

这次战斗史称“泥城之战”。“泥城”的英文是“MuddyFlat”,意思说这块土地一下雨就变成一片泥泞。不过,这次战斗进行时,天空是晴朗的,大地是干燥的,这里是一片不生草木的黄色土地。

维特摩尔之所以忘记开枪,是因为在一片黄色中,突然露出了红点。

大地的颜色在变,正由黄色变成红色。维特摩尔等人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许多头裹红布的汉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在战场上。

“小刀会!”

清军北营因为刚才的炮击已经混乱一片,又看到头裹红布的汉子,斗志完全丧失了斗志。他们只注意眼前的外国军队,且始终抱着侥幸心理,根本没有料到小刀会会突袭。两万清军正包围着上海城,城里的小刀会要出来,势必就要打开城门,但清军并没有接到相关报告。

这就不得不说周立春父女了。周立春带着部下一直隐藏在城外,周秀英从城里带了少数人出来,召集了父亲的部下,向清军阵地发起了进攻。

用红布裹头,已成为起义后小刀会会员的标志。把黄色的大地染上红点的正是他们。前面说“头裹红布的汉子”,事实上其中夹杂着一个女的,她就是指挥官周秀英。